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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掉馬后師叔他慌了在線閱讀 - 第141頁

第141頁

    念及此,玉清走下云端,第一個穿過峪口,步入漆黑的山坳。

    徐令迭聲喚著“師尊”追了上去,其余修士終于反應過來,各自抄起自家仙器,魚貫跟上。

    玄鈴峪整體的山勢就像一只倒扣于地的碗,“碗底”的巖石又薄又脆,經千載雨打風吹,逐漸由當中向四周剝落,日光剛好從缺口處漏入“碗”中。

    舊時,垂花宗在缺口處布了層層疊疊的結界和法陣,而進入玄鈴峪的唯一安全通道,是在地面上。

    那是溶蝕形成的天然通路,諸如此類的溶洞其實還有很多,但垂花宗舊部封死了其余所有能通往峪外的路,只留下這最為細窄漫長的一條,自稱是“漸入佳境,世外桃源”。

    昔日,埋頭穿過這魚腸一樣逼仄的小路,隨著胸口悶氣的終于舒出,面前之景豁然開朗——

    映入眼簾的,是渾圓開闊的空間和團團錦簇的紫色玄鈴花,玄鈴花上是縱橫流轉的浩瀚星辰,玄鈴花下是巧笑嫣然的合歡弟子。

    放眼全仙界,當真只有玄鈴峪配得上天下第一合歡宗的浪漫與嬌媚。

    可如今,當眾人終于趟過那條憋悶的小路,所見之景,卻叫人更加難過起來。

    所有人都陰沉著臉,不作聲。

    素以“綺艷”聞名天下的玄鈴峪中,再找不出半點鮮麗顏色——

    遍地是枯枝碎瓦,燒焦的綾羅錦緞皺縮成漆黑堅硬的團塊,時有形狀優美的斷骨被纏繞在老藤之間,就連頭頂殘缺不全的天空都應景地灰敗了下去。

    可以見得,當年的葬花之役實在是將“花”葬得徹底,以至于時隔兩百余年,整個玄鈴峪中仍滿是死寂。

    這片曾遭戰火的土地上,再不會開出哪怕一朵玄鈴花了。

    “嗚——嗚——”

    冷風穿山而過,所作之聲,就像是誰在掩面哀哀慟哭,成分復雜的飛灰隨風揚起,升到半空又落回泥中。

    眾修不約而同地緊了緊袖口。

    玉清的發尾與衣擺被大風撕扯著,人端立未動:“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徐令低眉拱手,恭敬回稟:“距離午時,還有一炷香的功夫。”

    玉清稍稍頷首。

    眾修站在大風中,哆哆嗦嗦地想,這大概是他們漫漫仙途中,最難挨的一炷香。

    現下分明該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時分,可這里卻冷得叫人絕望——

    那不是溫度上的冷,而是刺入骨髓的陰冷。

    似有什么從陰曹地府里爬上來的東西,在抓眾人的腳踝。

    終于,一炷香過,午時已至。

    滿峪的大風退避一般,漸漸停歇,容納萬千修士的空間里,剎時靜得落針可聞。

    幽香散入,若有似無。

    接著,一個頗輕的物什從缺口處飄然而落。

    “是玄鈴花!”

    不知是誰喊了這樣一聲,頃刻間,無數玄鈴花瓣灌入峪中,落如急雨,滿天滿眼皆是灼目的紫意。

    眾修被籠在繁密的花瓣之中,沒誰能夠看清十步遠外的光景。

    不行。

    玉清揮手召出長生劍。

    這樣下去,是會被活埋的。

    她手腕一翻,長生劍氣滌蕩而出,攪散花雨墜落的軌跡。輕薄的花瓣落在焦藤之上,聚成團團朝云。

    有人慢悠悠地鼓著掌。

    眾修這才看到,隨花瓣降于峪中的,竟還有一個人影。

    人影懸在空中,正散漫地拍手,他帶著一張空白的面具,瞧不見真容。

    “長命子!”

    一名修士指著人影驚呼。

    人影優雅地將頭轉向聲音來處,稍稍頷首致意,而后,抬起手指抵住面具邊緣:“或許……閣下可以喚喚我的真名。”

    面具從半空墜落,跌在玄鈴花海中,一如水滴入海,再找不見蹤影。

    倒吸冷氣之聲此起彼伏。

    徐令一雙桃花眼圓睜:“柳吟風???”

    他說著,急急側頭去看玉清的反應。

    玉清只是盯著空中那人,沒有出聲。

    柳吟風垂眸淺笑:“玉清,還要多謝你出劍,全我垂花衣冠。”

    如今玄鈴花遍覆焦土,這峪中當真有了三分舊日風華。

    玉清劍尖斜指地面:“你是……垂花遺孤?”

    她說著,抬眼望向柳吟風,目光似落在他身上,又似穿他而過,投向橫亙光陰的更遠的地方。

    她從未問過俞聞箏,他這位義子的來歷。

    柳吟風仍含著一點端莊的笑,眸中卻漸漸浮上一抹寒氣。

    他稍稍歪頭:“你說呢,玉清?當年之事我還沒來得及討伐于你,你倒好意思先來問我?”

    他說著,忽然將笑意綻得更盛了些:“如果不是你,‘遺’‘孤’二字哪一個能與我沾得上邊?”

    他的笑很好看,卻莫名叫人看得背脊發涼。

    徐令沒有玉清那么按得住的好脾性,他一早便舉起清流劍,劍尖正對著柳吟風的心口;其余眾修聽到他是垂花遺孤后,亦紛紛擺出招式,唯恐他對仙尊不利。

    柳吟風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依然瞧著玉清:“我三歲那年,是你帶著千軍萬馬闖了進來,弒我族人、毀我家園……”

    他說著說著,笑意漸逝,一雙眼瞪出了蛛網一樣的血絲,模糊的淚卻依然含在眼眶里,漚得邊角赤紅一片,卻仍遲遲不肯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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