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賢妃是沉著臉回到自己的寢宮里,剛剛走進房門,她心中的強壓抑下的情緒再也忍不住了。 她重重的將桌上擺放點心果盤掃在了地上,緊握成拳頭的雙手重重的錘在了桌上。 “娘娘。” 尾隨在她身后的宮人見此,連忙上前扶住了賢妃的手。 賢妃的手雖然未傷,但是砸在桌上的一塊肌膚已經(jīng)變得通紅,顯然方才的發(fā)泄是用了她全身的力氣。 宮人小心翼翼的捧著,讓人拿了藥膏過來,賢妃卻是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推開了她。 她目光怔愣的看著自己傷了的手,臉上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喃喃道:“身上的疼,哪有我心里的疼厲害。” “娘娘……” 宮人看向賢妃的目光中,飽含著心疼,她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賢妃卻是跌坐在椅子上,捂著臉閉著眼睛輕聲道:“你說,他當(dāng)年若是死在西北,死在戰(zhàn)場上……該有多好。” 她的母親,她的親人……他們穆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就不會因為他而死。她不會在宮里活的這般艱難。更不會在今日,讓她受盡那個女人的羞辱。 而她如今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痛恨著自己的父親,即使當(dāng)年聽聞噩耗,聽聞自己的穆家上上下下都被送上斷頭臺時,她都沒有這般痛恨過她。 她為自己氣憤,為穆家上下幾百口痛恨,更為自己的母親不值。 這個男人,竟然帶著那個害了穆家所有人的女人回來了,他封她做皇后,那么她的母親呢,他究竟將辛苦為他生兒育女、cao持家務(wù),甚至為了他喪掉性命的母親置于何地。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賢妃曾經(jīng)給自己做過無數(shù)的心理建設(shè),告訴自己,不應(yīng)該再糾結(jié)往事,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她要活的好好的。即使再痛恨這個男人,她也要笑顏以對,她甚至想過自己要借助這個男人的力量,讓自己重新獲得皇上的目光,讓自己坐到那個最尊貴女人的位置。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 在沒有見到那個男人和他現(xiàn)在的妻子時,她以為自己可以忍受,她也做的很好,但是現(xiàn)在,她恨不得劃花他現(xiàn)在妻子的臉,恨不得殺了那個女人……更想殺了那個男人。 賢妃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未眠,當(dāng)清晨聽到窗外清脆的鳥叫之聲時,她睜開了眼睛,從床上走了下來,光著腳走到了窗前。 一扇小窗并未關(guān)上,她站在前邊,透過那扇未關(guān)上的小窗看著外邊的世界。 晨曦冉冉升起,春日園中生機勃勃。 而屋里,她卻覺得自己好像是垂暮老人一般,死氣沉沉。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還在這人間,明明她痛苦的幾乎要死去了。 守在門外的宮人聽到了里邊的動靜,捧著梳洗用具走了進來,看到站在窗前的賢妃大驚失色,連忙拿了鞋子替她穿上。 “娘娘,地上涼,小心身子。” 賢妃低頭看向了自己已經(jīng)凍得毫無知覺的兩只腳,卻是跟個木偶人一般任由底下人替她擺布收拾。 直到聽到外邊人重重的通傳聲時,賢妃才動了一下眼珠子,神智慢慢有了幾分回籠。 賢妃從梳妝臺前站了起來,卻是一個不穩(wěn),差點將身子跌磕在梳妝臺前。 宮人急忙扶住了她,她扶在桌面上,重重吸了一口氣,臉上勉強擠出了一抹笑容。 趙清澤身著一身金龍袍,從外間走了進來。他看到還未梳洗好的賢妃時,臉上神色微微帶了幾分詫異。 反倒是賢妃有幾分局促的縮了一下身子,卻是恭敬低頭行了禮。 “拜見皇上,皇上恕罪……臣妾衣冠不整。” 或許是許久未開口說話了,賢妃說話時,語調(diào)有些生硬。 趙清澤倒是沒有在意,臉上溫和笑了笑,開口道:“是朕來早了,賢妃你收拾吧,朕在外間等你。” “多謝皇上。” 賢妃臉上不自覺露出了感動的笑容,她有些流連的看著趙清澤離去的身影,卻又急急催促著身邊人:“莫讓皇上久等,快替本宮收拾好。” 底下人聞言,連忙點了點頭,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趙清澤并未在外邊久等,手上剛被底下人送了一盞茶后,賢妃便收拾好了自己走了出去。 她有些拘謹(jǐn)?shù)目粗谏鲜椎内w清澤,臉上揚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溫聲道:“皇上。” 趙清澤目光落在了賢妃身上,卻很快收了回來,嘴角一直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聲道:“賢妃,坐吧!” 賢妃點了點頭,強壓抑著自己內(nèi)心的激動,坐到了趙清澤的下首,而后卻是又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皇上這么早來找臣妾,是否有要事?” 倒非賢妃有自知之明,會覺得趙清澤此行會是單純的看瞧她,而是在這個時間里,趙清澤會過來,顯然是別有目的。 趙清澤聞言倒也沒有否認(rèn),而是直接道出了此行的目的:“你父親與朕請求想要單獨見你一面,雖然這后宮嬪妃不好見家人,可是你與你父親情況特殊,朕答應(yīng)了。” “皇上……” 賢妃募得抬起了頭,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趙清澤卻仿佛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仍然慢慢說著:“他已經(jīng)進宮了,你若無事,朕便讓人領(lǐng)他過來。” “皇上……”賢妃不知道該如何說,她抬頭怔怔的看著趙清澤,卻突然勉強笑著,輕聲道,“臣妾多謝皇上體恤。” “并非大事。” 趙清澤笑著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站起了身,似乎作勢要走。 賢妃見此,臉上表情有些微妙,不禁出聲問道:“皇上不留下嗎?” “不了,朕不打擾你們父女相見了。你們父女多時未見,定然有許多貼心話要講。” 趙清澤笑著離開了,而賢妃卻是有幾分懊悔的站在了原地,只恨自己挽留不及。 若是趙清澤不留下,她如何會想見那個男人。 穆易之在趙清澤離去不久,便被幾名太監(jiān)宮人領(lǐng)進了賢妃的宮殿里。 賢妃并未在自己的寢宮里接待的穆易之,而是放在了自己宮殿的正廳之中。 穆易之并未在意到這點,事實上,當(dāng)他走進宮殿之中,看到坐在上首的賢妃時,眼眶便已經(jīng)忍不住泛紅,他聲音顫抖著,幾乎是壓抑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妞妞……” 賢妃聞言,身體猛地一震,她的眼眶也開始慢慢泛紅,可是她卻是緊緊咬著牙關(guān),看著眼前這個幾乎在記憶中從未改變,甚至變得更加年輕尊榮的男人,她幾乎是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了一句話:“不要這么叫我!” 她說完這句冷冰冰的話,眼淚唰的落了下來,她仿佛是發(fā)泄的大聲沖穆易之嘶吼著:“誰準(zhǔn)你這么叫我的!你沒資格……你沒資格!” “賢妃……可不是個心軟的人。” 趙清澤替如意慢慢描畫著眉毛,輕輕的說了一句。 如意想要轉(zhuǎn)過頭,去看看鏡中的自己,看看趙清澤給自己畫了什么樣的眉毛,可是趙清澤卻是笑著按住了她的身體,開口道:“等畫好了再看。” “你就是愛瞞著我,處理夷國的事情也罷,還是給我畫眉毛,總是讓我起好奇心。” 如意笑嗔的說了一句。 “不過雖然賢妃不是個心軟的人,可是他們到底是父女,若是此次父女會面,讓他們修復(fù)了感情,我看你怎么辦!” 如意雖然不知道趙清澤的具體計劃,但也大抵明白,若是讓那對父女和好了,對他的計劃可是不利的。 “不會的,他們之間隔了太多了,要修復(fù)感情,可沒有那么容易!” 趙清澤笑著放下了手中的眉筆,讓如意轉(zhuǎn)過身體去看效果。 如意順著他的意思轉(zhuǎn)了身體,柳葉彎眉完美落成,她伸手輕輕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妝容,對著鏡中的自己笑了笑。 “而且我可不會好心去做無用之事,沒有把握的事情,我不會去做。”趙清澤笑著扶住如意的肩頭,輕聲道,“在必要的時候,我會叫停,此次會面,只會讓賢妃更加堅定自己心里對穆易之的感情。” 如意抬頭看了一眼趙清澤,只見趙清澤的嘴角之間掛了一抹淡淡的冷笑。 空曠的大殿之中,氣氛簡直劍拔弩張。 這根本不像是父女會面,更像是仇人會面一般。穆易之臉上掛著苦笑,看著瞪眼一直很恨看著自己的賢妃,無奈且又狼狽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妞妞……” 穆易之忍不住又喚了一聲賢妃的小名,誰知道,這一聲,再次引得賢妃繃緊了身體,她冷冰冰的回道:“請夷國皇上喚本宮賢妃娘娘。” 穆易之不想與賢妃爭辯此事,他來時,本也抱著目的而來,也不想在此問題上浪費時間,最終順著賢妃的意思,改了口:“賢妃娘娘。” 說完這句話,他心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卻是打起了精神輕聲道:“我此次來,是希望賢妃娘娘能夠跟我走,讓我這個做父親的,好好補償賢妃娘娘。” “補償……讓我跟你走?” 賢妃聞言,臉上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神色,她看著穆易之,出聲道:“夷國國主莫不是糊涂了,本宮現(xiàn)在是高高在上的賢妃,為什么要跟你去一個蠻夷小國?” “娘娘……” 穆易之看著自己女兒嘲諷看著他的模樣,心里一片悲涼,忍不住出聲道:“娘娘現(xiàn)在過得真的好嗎?皇上將后宮視為無物,獨寵皇貴妃……” “住口!” 賢妃猛地將手中的茶盞砸在了地上,仿佛是被穆易之說到了痛腳,臉上的情緒有些激動。 “本宮好不好,用不著你這個敵國之人來和本宮說。就算本宮現(xiàn)在過得再不好,也不會比跟你去蠻夷小國過得要好。”賢妃說完這話,卻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出聲道,“本宮可以跟你走……” 穆易之抬起了頭,目光之中透露出一份希望。 卻聽賢妃冷笑道:“只要你廢了那個女人,改立我娘為皇后,并且殺了那個女人,我就跟你走!” 穆易之沒有回答,臉上卻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賢妃見此,不禁瞪著泛紅的雙眼質(zhì)問:“不可以嗎?連這么點小事都不可以嗎?” “你不懂……” 穆易之開口想要解釋,賢妃卻根本不想聽他的解釋,她連聲質(zhì)問:“我娘為你付出的,難道也一個皇后的虛名都換不來,你為了那個女人,害的穆家上下幾百口人喪了性命,如今還要維護那個女人!” “你聽我解釋……” 穆易之看著情緒激動的賢妃,想要安撫她的情緒,可是賢妃此時,卻是半點都聽不進了。 正在這個時候,鄧先突然走了進來,打斷了屋里父女之間的對話,也打破了屋里壓抑的氣氛。 “鄧公公……” 賢妃低頭拿著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卻是撐起了笑容,笑著迎接了。 鄧先恭敬的與賢妃和穆易之行了禮后,輕聲將自己此行的目的回了:“皇上說,夷國國主來宮里一趟不易,已在昭陽殿里設(shè)了宴,邀國主共進午膳。” 穆易之沒有回話,而賢妃卻是開口道:“既然皇上已經(jīng)設(shè)了宴邀請國主,那本宮便不留國主了,免得皇上久等。” 說完,卻是不等在場之人有任何的反應(yīng),便站起了身,十分無禮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