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趙清澤看了一眼如意,坐到了榻上,隨手撿起如意方才看的那本書,心不在焉的翻了兩下,目光卻是看著如意。 “怎么不坐下!” 他的語氣依然溫和,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么笑意。這讓如意瞧了,一顆心實(shí)在忍不住惴惴不安。 “我昨日做錯了事情,不敢坐下!” 如意柔順的說著,目光卻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趙清澤。 趙清澤聞言,卻突然笑了起來,拉住了如意的手,輕輕的用拇指摩擦著如意柔嫩的肌膚。 “清澤……” 如意覺得有些不自在的叫了一聲。 趙清澤突然手上使了勁,將如意拉到了身邊,如意猝防不及,差點(diǎn)摔在榻上,卻又被趙清澤接住了身體。 他將她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兩人姿勢十分親密,如意卻覺得十分別扭,她不自在的動了一下身子,想要站起來,卻被趙清澤環(huán)住了腰,開口道:“別動!” 說罷,他的手指摸了摸如意的臉蛋, “昨日的事情,你不記得,可是我卻是記得清清楚楚,你莫要抵賴!” “我……我本來也沒要抵賴,只是真的不記得了!” 如意面有窘色,小聲的反駁。 趙清澤笑了,有些不懷好意的說著:“這可是你說的。” 如意心中預(yù)感不好,果然,只聽趙清澤笑著繼續(xù)說道:“昨日,你說我吃了阿滿的醋,羨慕你給他做了帽子,你很不高興……” “這話……” 如意腦子里隱隱約約似乎有那么點(diǎn)不真切的印象,可是她又覺得似乎不是這樣。 “莫要狡辯。我當(dāng)時喂你喝解酒湯,你發(fā)脾氣把湯給撒我身上了,我當(dāng)時還沒想說你呢!你就說不就一件衣裳,日后我的衣衫都由你做了!” 趙清澤目光注視著如意臉上的神色,見她有些慌了,又加了一句:“這些,你可莫說你沒說過。” 如意的確是想否認(rèn),她覺得就算自己是大醉,也不會主要要求做針線的,而且日后趙清澤的衣裳全由她來做,這事兒就算昨日她說過,也是萬萬不能夠承認(rèn)的。 “我怎么會說這樣的話。” 如意咬牙硬著頭皮否認(rèn),反正這個時代也沒有錄音的設(shè)備,趙清澤可找不出證據(jù)來證明,況且,她可是聽芍藥說了,昨日解酒湯端進(jìn)來時,他們就都退下來了。 “我就知道你會抵賴。” 趙清澤笑的篤定,“但是你用解酒湯潑了我衣衫之事,卻是由不得你抵賴了。昨日我特地讓鄧先留下了衣衫。” 說著,趙清澤便放開了如意,從榻上站了起來,沖著外邊吩咐:“鄧先,將朕昨日換下的衣裳拿進(jìn)來。” 如意此時已經(jīng)完全目瞪口呆了,她怎么也沒有想到,趙清澤竟然還留了這么一手。 她咽了咽口水,小步走到了趙清澤邊上,拉住他的衣角,輕聲道:“清澤,我信,莫要讓人去拿了!” “這可不行,免得你又說自己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如意還想再說什么,鄧先已經(jīng)動作飛快的將放著那件明黃色常服的托盤拿了進(jìn)來,他躬著身子,雙手捧著將東西放在了桌上后,又快步后退了出去。 趙清澤抓住了如意的手,將她帶到了桌前,伸手撿起了那件常服,露出了污跡一角,笑道:“你看,這上面沾的可是給你昨晚灌下的解酒湯。” 說罷,還嫌不夠似得,將常服拿了起來,放到了如意手中:“仔細(xì)問問,上邊還有你昨日身上的酒氣沾著沒消散了,朕昨日可是伺候了你一夜!” 最后一句話,趙清澤說的有幾分曖昧,如意完全紅了臉,也不知道是被這證據(jù)給羞憤的,還是讓他最后一句話給說的。 “好,好!我做,我做還不行嗎!” 如意沒了法子,將這件常服就像扔燙手山芋一般,直接丟到了托盤上,然后掩耳盜鈴的背過了身,出聲保證著。 “早這般承認(rèn)不就好了嘛?” 趙清澤笑著環(huán)過她的腰,將嘴巴貼到了如意耳邊,輕聲道:“放心,也不會真讓你全做,我害怕累壞了你,只是,做娘子的給相公做貼身衣物,總是應(yīng)該了吧!” “嗯!” 如意答得輕若蚊吟,趙清澤卻是笑著抱住了如意夸贊:“我的如意怎么這么乖,我該給你什么獎勵才好!” 他輕輕的低頭吻了吻如意的腦袋,但是嘴上卻并沒有再說下去。 如意也只當(dāng)是情話,除了聽了有些臉紅,也并未較真。 趙清澤與如意說了一會兒話,膳房里便送上了二人的午膳。 等二人簡單用完午膳后,還未歇下,外邊芍藥突然進(jìn)來通報(bào):“曹姑姑想過來與皇上和娘娘道別。” “奶娘走的這么急?” 趙清澤聽了這話倒有些微微奇怪,他轉(zhuǎn)頭看著如意笑道:“今晨我剛發(fā)了一道給曹家的圣旨,也給曹家賜了宅院,看來奶娘是真的有些等不及與兒子團(tuán)聚了!” 說完這話,他倒是語氣溫和的對芍藥吩咐:“那就請奶娘進(jìn)來吧!也不是外人,不必在廳里接見了!” 芍藥笑著應(yīng)承退了下去。 芍藥走到外邊廳里時,正好見到曹奶娘與曹瑞二人站在廳內(nèi)等候著,曹瑞正扶著曹奶娘站著。她頓了頓腳步,深吸了一口氣,笑著走了上去,語氣溫柔道:“姑姑,皇上說您不是外人,所以讓您進(jìn)屋去道別就好!” 曹奶娘聞言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是看向了身后的曹瑞,開口道:“瑞兒,屋里你不方便去,你在這里等著娘,娘進(jìn)去與皇上道別!” “好!娘你小心。” 曹瑞細(xì)心叮囑,芍藥卻是笑著扶過曹奶娘的另一邊手,開口道:“曹公子莫擔(dān)心,奴婢會照顧姑姑的。” “那就麻煩芍藥姑娘了!” 曹瑞抱拳沖著芍藥感激一笑,芍藥卻是低垂下了腦袋,沒有再言語,只是小心攙扶著曹奶娘朝著里側(cè)的屋子走去。 曹奶娘剛剛一入寢宮,便恭敬的跪在了地上謝恩行禮。 “奶娘真是的,趕緊起來。” 趙清澤笑著搖了搖頭,如意在一邊見了,也連忙讓芍藥攙著扶了起來。 “姑姑,不對,奶娘現(xiàn)在可是一品誥命夫人了,我也該叫曹老夫人了!”如意笑著開口說道。 新升為曹老夫人的曹奶娘聞言卻是笑著道:“在奴婢的心中,曹夫人,哪有皇上一聲奶娘、貴妃娘娘一聲姑姑來的尊貴。” 曹老夫人這話說的倒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也是實(shí)情。一品誥命夫人,朝堂會封賞下的可不是一位,而且這個也只是一個頭銜,甚至很多宮中的貴人根本記不住某些個夫人,但是皇上的奶娘、貴妃娘娘稱呼為姑姑,這代表的卻是榮寵。 趙清澤和如意聞言也是笑了。如意笑道:“姑姑快請坐吧!我也還習(xí)慣稱呼姑姑。” 曹老夫人倒也沒有推辭,在他們下首坐了下來。 “奶娘今日是來道別的,估計(jì)回家去還有諸多事情要料理,朕也不多說了,只是奶娘日后常進(jìn)宮來坐坐。” 趙清澤笑著開口道。 “只要皇上和娘娘不嫌棄,奴婢自然是要常來叨念皇上與貴妃娘娘。” 曹老夫人眼角笑出了皺紋,但是身上卻透露出了一股喜悅。 “姑姑怎么還自稱奴婢?” 如意笑著提醒了一句。 而趙清澤聞言心中也微微動容,但臉上卻是笑著道:“奶娘如今可不好再自稱奴婢了!” 曹老夫人其實(shí)不算是宮里面的宮人,當(dāng)初,趙清澤還是太子時,在曹家遭難后想接曹奶娘進(jìn)宮照顧,誰知曹奶娘雖然被接進(jìn)了宮,卻是執(zhí)拗的把自己當(dāng)成了宮人一般,管理著當(dāng)時東宮里太子的寢宮。而這自稱也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曹老夫人似乎也想到了往事,卻是笑道:“瞧這嘴巴也是習(xí)慣了,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趙清澤也沒有多說,只是笑道:“奶娘既然還要出宮,朕也不多留,不過這宅邸是朕賞賜的,雖然曹家以前的老人都過去了,但散的散、離的離,朕讓人再選二十名宮人給你們送去,只當(dāng)是慶賀奶娘與阿瑞的喬遷之喜。” “這宮中之人自然是極好,賞賜到曹家未免糟蹋了……” 曹老夫人聞言有些惶恐,而趙清澤卻是笑著擺了擺手道:“奶娘莫推辭了,而且奶娘不是著急給阿瑞張羅婚事嗎?這好的人家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但曹瑞身邊可以先放幾人伺候,宮里出去的,至少身家清白,規(guī)矩也好。對于她們而言也是一條出路。” 曹老夫人聞言有些意動了。 趙清澤與如意送走了曹奶娘,如意卻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趙清澤看了一眼如意,笑問:“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如意搖了搖頭,卻又忍不住說道,“只是替那些被你賞賜給曹瑞做妾的宮女難受,也替曹瑞未來的妻子難受……” “你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什么都敢說了!” 趙清澤笑著搖了搖頭,開始似是解釋了一句:“那些宮女,可與你不一樣,對于她們而言,能夠在這個時候被我賞到曹家,未嘗不是一個機(jī)會。在宮里,我守著你一人過,她們只是虛度了年華。而曹瑞的妻子,丈夫身邊雖有侍妾,雖然是宮里賞的名頭好聽,但畢竟沒什么背景,未嘗也不是一件幸事。” 如意沒有說話,她本來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在這個時代,皇上給臣子賞宮女,其實(shí)只是一件表示榮寵的手段罷了。不過,聽到趙清澤與她說,守著她一個人過時,她還是忍不住有幾分觸動。 她眨了眨眼睛,卻突然想到一事,笑道:“聽著皇上這么說,我也想到一事,想與皇上求個恩典。” “什么事情?” 趙清澤看著如意詢問。 “我身邊的芍藥,若是真留她到二十五歲放出宮,倒是恐怕難找親事,先時她陪我到東巷口,又一直精心照顧著我,所以我想給她求個恩典。” 如意雖然一直對于宮內(nèi)宮女到了二十五歲才能夠放出宮這一制度覺得不人道,畢竟在這個時代,女子十幾歲成親才是正常,超過十八歲都是老姑娘了,但說實(shí)話,她還真沒想過去改變這個制度。說這個制度不人道去改變,那宦官制度豈不是更不人道…… 她如今雖然看著身處高位,但也沒有那么大的能量去改變已經(jīng)沿用了那么長時間的制度,但是芍藥是她的身邊的人,她到底想要偏心一點(diǎn)。 “這有何難,等到她想出宮了,你便可做主。若是想與她找一門好的親事,我們給她做主了,嫁妝也由我們出了!” 這樁事情,在趙清澤看來,不過是一樁小的不能夠再小的事情,自是滿口答應(yīng)。 “那我先替芍藥謝過了。”如意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眉開眼笑。 芍藥攙扶著曹老夫人走到了廳里,原本站在一邊等候的曹瑞連忙上前攙扶了曹老夫人。 “已經(jīng)與皇上和貴妃娘娘道別了,皇上還賜了二十名宮人,時候也不早了,咱們早點(diǎn)回家去。” “好,娘你莫急!”曹瑞清俊的臉上掛著一抹體貼的笑容,開口道,“娘的腿還未痊愈,慢點(diǎn)走,等走出宮門,便可坐車了!” 在宮里,除了上頭宮里頭的主子,一律不準(zhǔn)騎馬乘轎,他人除非上頭的主子給予了這份恩寵才可。 趙清澤雖然也體貼曹奶娘,但到底是男人,不會考慮的特別仔細(xì)。 而站在一旁的芍藥聞言,卻是連忙道:“姑姑的腿不易走動,奴婢與皇上和娘娘稟告一聲吧!” “別去!” 曹老夫人連忙拉住了芍藥,笑道:“別為這點(diǎn)事情去驚動皇上與娘娘了,這會兒,兩位主子可能歇下了。” 而站在一旁的曹瑞也笑著道:“謝謝芍藥姑娘的好心,不過我背我娘出去便是了!” 說罷,曹瑞便蹲下了身子,讓曹奶娘靠在他的背上。 曹老夫人原想阻止,但也怕芍藥真去給她求情,于是便靠了上去。 曹瑞背起了曹老夫人,站定后,卻是沖著芍藥微微彎腰,笑容感激道:“還要多謝芍藥姑娘對我娘的照顧。” 說著,一手扶著曹老夫人,一手從身上拿出了一個荷包,遞予芍藥。 “不,不……” 芍藥臉色有些蒼白,連連擺手,聲音小的很:“姑姑對我也很照顧,我應(yīng)該做的。” “芍藥姑娘,只是一點(diǎn)小意思,你收下吧!” 曹瑞笑容爽朗,不帶一絲陰影,芍藥的臉色卻變得蒼白,說什么也不肯收下。 “是啊,芍藥,你就收下吧。” 曹老夫人笑著開口,“日后,我這日常要進(jìn)宮,恐怕還要麻煩你呢!” “姑姑有事找我便好。不敢說麻煩。” 芍藥低著頭,最終接過了那個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