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群眾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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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晌午的陽光下,車墩影視城如同一個悶熱的火爐,這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讓甘滔覺得比在家幫他老媽點蠶豆還累。 招工的打頭,甘韜一行42人緊隨其后,一幫人幾乎都是游客,一臉輕松的邊走邊聊,壓根沒把即將到來的工作當回事。 影視城中部,石庫門里弄群,似弄堂的一個地方,招工的停下提醒眾人道:“等會領你們換衣服,大家盡量不要吵吵,不要影響劇組工作人員工作。” 招工的話一出,眾人嘈雜的聲音換成了好奇,甘韜兩兄弟也是一樣,伸長的脖頸宛如一個魚鷹。 服裝間不大,衣服倒是不少,墻角處碼的老高。 霉味、臭味、腥味各種混合成一種不知名氣味,走在最前的甘韜不知覺的往后退了兩步。 天可憐見! 他在家不敢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穿的也不能說多好,但他老媽總是打理的干干凈凈的,哪有遇到過這種味覺炸彈,這味道讓文化程度不高的他,都找不出形容詞來形容。 “都過來站一排。”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站門口叫道。 隊伍成型后,胖子拍著手里卷成紙筒的紙張道:“我是《海市滄桑》劇組的副導演,姓黃,你們今天有我負責,戲拍完也是找我領錢,開拍前我會教你們走位,自己的位置要記住,開拍后不準東張西望尤其是看鏡頭,現在換戲服,換好后按順序走到門口做造型。” 甘韜捏著鼻子換上滿是泥垢的灰色布卦,布褲。 戲服的色彩、味道、干凈程度幾乎如出一轍,穿這款式的一看就知道是那個年代的貧下中農。 口袋里的錢裝好后,甘韜抬頭見甘軍不知從哪搞了個圓帽蓋在腦袋上,在一群人中也算獨一檔,他無語:“哥,你不嫌熱?” 甘軍推了推黑框眼鏡,壓了壓圓帽,將胖臉檔了一半后低聲道:“這叫標新立異懂不?說不定等會能演個殺手什么的。” 他略一想,還真是,不由感嘆:“混過社會的人,心眼就是多!” “你在哪找的,我也找個戴戴。”他問。 “就這堆衣服里。”甘軍踢了踢腳邊的衣服。 正當他矮身踢著地上的戲服時,姓黃的胖導演嚷嚷道:“哎,你兩干嘛呢?趕緊過來做造型,在那扒拉什么玩意?” 眼見堂弟徒勞無功,甘軍不由道:“我這給你吧。” 甘韜擺手:“你戴著吧,沒有就算了。” 門外做造型的是個歲數不大的妹子,咋看都不像是個經驗豐富的理發師。 率先在高腳凳上坐下后,他苦著臉問旁邊的妹子:“我這頭發能不能不剪?” 這版“郭富成”發型頂了幾年都習慣了,他是真不想換。 “沒空給你剪。” 妹子說著從身旁板凳高的塑料架子上,擰起瓶不知名玩意對著他腦袋就是一頓猛噴,然后伸出只手撥來撥去:“行,下個。” “啊呸,啊呸!” 噴嚏接連從甘韜嘴里傳出,身上戲服的味道已經夠重了,這下腦袋上又多了層刺鼻氣味,他今天才知道原來“五味摻雜”還能形容身體。 噴曬過發膠的“郭富成”發型,更是如同霜打過的茄子,人為的梳了個三七分后緊貼在腦門上,要多挫有多挫。 換好戲服,做好造型,沒來得及演繹戲中的角色就到了吃飯時間。 一群人跟著黃副導演進了片場領盒飯。 人手一份盒飯后,副導演將他們帶到海市大劇院門口,提醒道:“你們就在這吃,吃完原地休息,別亂跑。” 大劇院前也沒個陰涼地方,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后,汗如雨下的甘軍抱怨道:“這20塊錢也不容易賺,規矩太多!” 盒里米飯、粉絲、豆腐擠的像個餅塊,甘韜使勁嗅了嗅,可惜身上的氣味更濃,讓他分辨不出盒飯有沒有問題,只好抬頭催促道:“反正還有半天,趕緊吃吧,別在餿了。” 戲服上的不知名惡臭、差勁的盒飯、悶熱的天氣,劇組內的種種惡劣表現,讓游客中的一些人開始打起退堂鼓。 “我們走不走?”眼見有兩人離去后,甘軍問他道。 甘韜翹了翹雙眉,搖頭道:“受了這么久的罪,身上該臭的已經臭了,該吃的也吃了,怎么也得把這20塊錢賺到手。” 可能因為有群眾演員離開,也有可能是《海市滄桑》劇組要趕進度,飯后不久,黃副導演就匆匆跑來安排他們各自的角色、走位、所在區域。 “你演尸體,趴在這就行。”大劇院前的大道上,黃副導演指著人群前的一黑瘦年輕人。 黃胖子剛說完,那黑瘦年輕人眼一瞪:“啥,演尸體,我演你奶奶個腿!” 一串語速極快的方言從其口中不斷蹦出,各種不堪入目的方言之外,他更是一扯戲服,甩手憤憤離去。 黃胖子被那人的火爆脾氣搞得一滯,以為能憑著帥氣長相混個好差,因此站到前排的甘韜,捏著鼻梁,不動聲色的向后面挪了挪。 演死人這事誰喜歡干? 都是大好年紀,大好年華,沒事跑去演個死人那得多晦氣,他老媽要是知道他演死人,能給他皮剝了,在撒上鹽風干兩天做成標本。 “演尸體的人,可以領到額外的50塊錢紅包,大家也別太當回事,每個劇組都會有人演尸體的。” 楞完后,黃胖子面朝群演動之以情,許之以利。 眾群演無動于衷! 10分鐘轉瞬即過,也不知是急的還是熱的,滿臉都是豆大汗珠的黃胖子朝著趕來的招工罵道:“小李,我曹你姥姥,你這個劇務干什么吃的,找的什么屁群演,這幫小年輕能干嗎?” 甘韜翹了翹劍眉,這話他聽的很不爽,招群演的時候也沒說要演死人,要不然他都不來,也不用看黃胖子在這指桑罵槐。 招工的腆著臉:“是,是,我從其他組調人過來。”說完就跑了。 “你,等會拉黃包車,能不能拉?不能拉現在就走!”黃胖子指著戴圓帽的甘軍氣勢洶洶道,一改剛才平淡的話語。 甘韜瞥了眼黃胖子,問甘軍道:“哥,行不行,不行我們就走。” 甘軍憨厚的笑了笑:“待著吧,沒事。” 演尸體的來了6個人,甘滔扮演的是個走在街上的路人,旁邊有個女伴,加起來應該是一對夫妻。 隨著黃胖子一個個群演交代過去,通過側耳旁聽的零星半點消息,他大概明白了等會要拍的是個什么場景。 海市大劇院前的一場刺殺戲,期間還有一個小型爆破,他們這幫群演扮演的就是道上行人,當然行人也不全是他們這幅打扮,也有穿的干凈利落的,之所以把他們這幫奇葩招了來,是因為今天要的群演比較多。 形形色色的群演聚到一起準備試拍后,黃胖子越加著急的嚷嚷道:“各自所走路線、拍攝時的注意事項都明白了嗎?有搭檔的要保持同一步伐。” “咱倆是不是手拉手就成了?”甘韜旁邊的鵝蛋臉女伴問他道。 他蹙眉想了下,搖頭道:“不用,那個年代里,如果穿的像我倆這身似的,估計比乞丐好不到哪去,也沒空搞這些溫情,每天都在為生計奔波呢!” 鵝蛋臉女孩羞澀道:“可剛才黃胖子讓我們做點夫妻該有的動作!” 甘韜懵逼的看著一副扭捏著的小阿姨腹誹道:“鬼鬼,這小阿姨還想老牛吃嫩草啊!看其眉目含春的面相最少也有個二十五六,沒想到還是個劊子手,喜歡辣手摧草!” 他扯了扯嘴角,解釋道:“沒事,黃胖子是胖,但不是豬,我想他會明白這動作不符合我們倆的人物設定。” 突兀的,他腦中沒來由的冒出一句“秀恩愛,死的快!” 兩人亂七八糟的扯了一通,終于有人叫試拍了。 “《海市滄桑》劇組,海市大劇院一場,一鏡,試拍第一次,3/2/1開始。” 試拍開始后,甘韜低聲對身旁的女伴道:“你在快點。” “啪、啪、啪、啪。” 一連四聲槍響,雖然黃胖子早已提示過,但背對著的槍聲的他,還是內心一突突。 隨著槍聲的響起,一幫群演開始各自按著指示行動,有四散奔逃的,比如甘韜這貨,他腿長步大將戲里的妻子甩的老遠,身旁還有輛飛馳而過的黃包車,也有高聲尖叫的,更有哭的聲嘶力竭的,地上尸體累累。 “停,各部門調整,20分鐘后試拍第二次。” 喇叭的聲音傳的四面八方都是,停下來轉頭環顧的甘滔都沒能找到是誰在叫。 “你怎么回事?子彈一來老婆都不要了?大難臨頭各自飛?” 負責他們這組的黃胖子找到甘韜后就是劈頭蓋臉的三問。 他雙手一攤,無奈的問黃胖子道:“那我到底是跑還是不跑?這里都死人了,她還跟個小腳奶奶似的走的不緊不慢,誰受的了,這不符合人的求生欲,除非你告訴我這對夫妻恩愛異常,就好比梁山伯祝英臺那樣似的!” 黃胖子臉色陰郁道:“什么狗屁求生欲,我告訴你,你倆死也得死一塊!” “這什么破戲!” 黃胖子走后,他默默嘀咕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