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的后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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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一張帕子擰皺了半邊,阿蓉立在一旁也跟著犯愁,這當人母親的人吶,別的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家兒女犯渾!作為陳氏的心腹、跟著陳氏一塊兒長大、陪嫁入宮的人,阿蓉對于陳氏的難處一直都看在心里,不由道:“娘子也太苦了。” 嫁個皇太子看著風光,又有誰知道一過門就當娘的苦處?哪個遵禮之家會做出婚前生子這樣的丑事來?!皇家就能!虧得新昌郡主這個死鬼是個女的,要是個庶長子,你說添亂不添亂?太子妃還得開開心心地照顧這個生母早死的丫頭。 生了嫡長子之后,東宮的命婦院里又添了不知多少太子恩澤過的女人,傅良娣這樣有名號、育子女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婚姻生活并不算幸福,皇太子又越來越不像樣兒,陳氏的一顆心全撲在了兒子身上。廣平郡王以前也是爭氣的,無論文武都拿得出手,更兼禮儀到位,也不亂搞男女關系,謙謙君子,優秀得一點也不像是土鱉蕭家出品,這都是做母親的心血啊! 可就是這樣一個心肝兒寶貝兒,居然看上鄭靖業家的閨女! 阿蓉咽下嘆息,怎么就偏是他家的呢?眼下剩下四個宰相,你看中哪家閨女都成,你阿娘定會為你求了來,就他家不行啊!鄭氏與東宮中的恩怨完全可以放到一邊,鄭氏暴發戶的身份在陳氏眼里卻是致命的傷。 陳氏微笑道:“只要大郎有出息,我就不苦。” 阿蓉道:“今日之事,只怕驚著了郡王反而不美。” 陳氏幽幽嘆道:“阿蓉,等會兒你看著點兒郡王,先出去迎他,點一點他。” 阿蓉謙卑地躬身應下:“是,”又勸陳氏,“終于等到這一天了,鄭氏女婚約已定,郡王也好趁早死心。郡王一向是個懂事的,必不會辜負娘子一片苦心。” 陳氏這才露出一絲笑影兒來:“但愿如此。”幸虧兒子出宮開府的時候她不放心,在兒子身邊放了幾個心腹人,這才知道兒子居然生了春心。然而等兒子回來探望父母,居然對陳氏的暗示一問三搖頭,死活不肯招供! 廣平郡王是不敢對母親一訴衷腸的,慶林長公主跟陳氏,那是死敵!打死也不能說在慶林長公主家看上個小美人——誰說好孩子就一定是缺心眼兒的?任你怎么問,我就是不承認。眼看自己跑了多少趟慶林長公主府,人家就是不開口,蕭綽未免感嘆,這陳家啊真是吃飽了撐的!有多少事兒,就是因為他們夾在了中間兒才鬧僵的。 就是沒了鄭琰這檔子事兒,廣平郡王也難對外祖家有什么好感。讓你娶個公主又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好吧?憑良心說,慶林長公主除了因為婚姻之事不待見陳家,其他的事情上那是樣樣妥貼,不干政也不驕橫,認真過日子的一個女人,這樣的好女人他舅舅居然看不上,真是瞎了眼。 這回定《氏族志》,吃錯藥的世家還要再貶皇室,真是腦殘沒藥醫! 這人吶,就是屁股決定腦袋,廣平郡王他被陳氏教得再像個高士,他還是姓蕭。皇家由于種種原因,是常會出一些奇人,但是這些奇人里還要包括蕭令德這樣的奇葩,按照概率算,如果陳氏想養出個世家模式的皇帝,她且得養上百八十個才能碰上一個。 蕭綽到得比杜氏母女要早,他一接到消息就坐不住了。 聞說母親要見他,蕭綽的第一反應是:不會是東宮又出什么事了吧?母親是個挺標準的太子妃,一切依禮而行,但是東宮卻不是一塊和平樂土。他小時候還好,等到傅良娣生子,他又有其他的庶子出現,大家在太子面前爭出頭的趨勢就很明顯。他家姐妹也不是省油的燈,什么搶男人、逾制,都干得出來,還不聽太子妃管。他爹本來是他心目中的楷模,結果楷模把親閨女給弄死了。 遇上這樣的家人,他急著過來幫忙圓場子。 這回又是誰闖禍了啊?蕭綽打馬狂奔,生怕晚一步他又少一個姐妹。到了東宮門口,他氣都沒喘勻就遇到了來迎他的阿蓉:“蓉娘,家里有什么事么?” 不就是你么?阿蓉腹誹一句,微笑道:“是鄭相愛女許與駙馬愛徒,圣人自做的媒人,太子妃也想見見鄭家小娘子。又想太子恐不欲見那邊兒的人,故而請您露個面兒。鄭家小娘子是常往慶林長公主處去的,恐怕慶林長公主也會過來。” 蕭綽咧出一個笑容來:“這樣也挺好,”東宮就應該與朝臣保持一個比較溫和的關系,“阿爹現在何處?” 阿蓉低聲道:“與那位李先生慪氣,李先生出宮了,殿下也出去了,聽說是帶著一隊人馬,估摸著是去郊外散心了。” 蕭綽嘆口氣:“鄭家人還沒到么?” “快了。” “我先見阿娘。” 陳氏為她的兒子勞神費力,不能令母子生隙,又要悄沒聲地掐熄了兒子的念想。她的經歷比廣平郡王豐富得多,在兒子還在像只沒頭蒼蠅似地亂轉的時候,她已經猜出鄭琰來了。有了目標就容易確認得多,知道實情,陳氏的頭發都愁白了幾根。不能怪她多心,當初她哥哥出了事兒,家族想推她弟弟出來,沒想到這貨浪漫主義情懷太過濃烈,在婚事上跟家族頂牛,看上了與陳氏競爭太子妃位置的楚家女兒。楚氏失敗,黯然嫁人,求淑女而不得,陳小弟居然效仿起顧益純不婚去了。現在顧益純兒子都好幾歲了,陳氏的弟弟還是光棍一條。 見兒子從容過來請安,陳氏笑了起來:“大郎又長高了。” 蕭綽陪笑道:“阿娘喜歡就好。” “阿蓉與你說了么?” “是。” “你父親最近心情不好,你多擔待些。” “是。” “再一刻邢國夫人母女與慶林長公主都要過來的,你與她們打聲招呼罷。不必多作停留。” “兒明白。”不就是代他爹表明一下立場,做個戲給圣人看么? “你當知道這是圣人做媒,你阿爹不喜這兩家也是無法,但是咱們不能慪氣。這丫頭性子不好,不留余地,想戴氏女、你的姐妹們都在她一張利口之下吃過虧。出嫁了恐怕也會掐尖好勝,家宅不寧并非吉兆。你一個郡王,見一面就行了,不要跟她多說話,免得又被搶白了去。” 怎么樣讓兒子理智一點是陳氏最近的課題。聽說池、鄭聯姻,最衷心祝福的居然是陳氏。想池外婆這樣的沒落世家對于外孫要娶鄭琰還是滿心的遺憾,何況陳氏? 陳氏不得不打破堅持,在正妃未過門前給兒子送美貌溫婉的宮婢、給兒子挑出身高貴的媵妾,也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的意思。奈何兒zigong婢收了,也點頭同意擇吉日令媵妾入府,卻還是心心念念想找意中人。 陳氏實是無招可想了,她不想與兒子起沖突,母子生隙,、對太子妃來說是不能承受的后果。只有點破,只有迂回點破。兒子明顯不想跟他說實話,陳氏也就用這種方式敲邊鼓。她怕強制會引起兒子的逆反。 你們倆巧遇了,但是她已經訂婚了,她還是折騰得你的姐妹沒臉的罪魁禍首,你看著辦吧。 蕭綽一臉輕快地道:“男女有別,見一面說兩句賀語就罷。鄭氏女再潑辣,也不關兒的事了。” 說出傻話的蕭綽在見到鄭琰的時候懵了。 怎么就是她了呢?一點也不兇殘啊!鄭琰在東宮人的嘴巴里,已經兇殘到極點了,嘴巴毒、心更毒,小小年紀就不肯饒人一分……對于這丫頭口上刻薄他姐妹的事情蕭綽不是沒有怨言的。新昌、咸宜是有錯,蕭綽也看不上她們,卻不代表著能夠接受有人挑戰東宮權威還往死里陰東宮。 這么個俏麗小佳人,怎么就會是個毒婦? 蕭綽帶著夢幻的微笑,真是只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識禮告辭而出。出了殿門,被太陽一照,滿眼金星。死活都不能把鄭琰的形象與刻毒的評價聯系在一起,蕭綽表示,兩套系統不兼容,他的壓力很大。 在座的就沒有傻子,陳氏一陣心疼,兒子受打擊了,估計需要一段時間來平復心情。杜氏早已知道這廣平郡王沒安好心,此時怎么看怎么覺得他不是好人,連帶的池脩之在她心里的評價都高了幾分。 慶林長公主心頭一陣狂跳,她想起了伏先生的鐵口直斷。除了她家女兒,哪里的妻子會比丈夫更高貴?哪家的妻子的榮耀不是從丈夫而來?難道就應在了蕭綽的身上?慶林長公主一半身子如被火烤,一半身子如遭雪埋。 大家都沒什么坐而論道的心思,故而蕭綽出去之后也就是說兩句場面話,無非是你說恭喜我說同喜。 出了東宮,女人們先開了一次小會,慶林長公主無不擔憂地道:“看廣平郡王的樣子,怕是動了心思。他要真做出什么事情來,阿琰要如何自處?” 鄭琰斷然道:“我又不傻,什么都比不上我滿門至親、故舊親朋。” 慶林長公主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又生出疑惑來:伏先生別是不靈吧? 杜氏對慶林長公主道:“這事誰都沒有露出來,咱們也不必多言,池郎那里,也無須多說。” 慶林長公主笑道:“這是自然。” 東宮在這些人眼里已經是死人了,自然也不會把廣平郡王放在心上。太子妃的意思她們也能猜出幾分,她是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陳氏比她們著急。廣平姓不久就定了名門趙氏的女兒做老婆——這是后話了。 ——————————————————————————————————————— 從宮里回來,男人們情緒穩定,倒是女人們平添一段心事。第二天就是鄭琰登門拜訪池外婆的日子了。 為了這次見面,鄭琰作了不少準備。世家愛講究,她的背后有趙氏支招,還有顧益純這個總指揮,一應的過程都不是問題。連給池外婆的禮物也是精心準備的,其中必不可少的是四色針線,此外還有按照古禮備的日常用品與吃食。當然了忘不了谷氏,一應的東西都比池外婆的減兩分。 鄭琰也打扮一番,一身兒湖水綠的衣裙,頭上插幾支玉簪,望上去并不奢華。收拾停當去見杜氏,今天母女倆是要一起去的,趙氏作陪,郭氏看家。到了堂上,杜氏把她上下一打量:“去了那邊兒,對老人家客氣些,她性子別扭,你不要別扭,不要當面頂撞。”嘮嘮叨叨說了一車子的話。 鄭琰乖乖聽了,她對于池脩之的白兔外婆是聞名已久,有了池外婆,她才敢相信歷史課本上寫的世家子見到馬都要怕得發抖,直說這是老虎,是一點也不夸張。所以她今天表情調整得比菟絲花還柔軟,打扮得比空谷幽蘭還高潔,演練了幼兒園阿姨安慰小朋友的技能,準備了許多裝x的詞句。 趙氏道:“那一處是知禮人家,池郎君也不是糊涂人。阿娘與七娘無須過慮。” 鄭琰弱弱地道:“畢竟是長輩,小心總沒有壞處的。” 趙氏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絕倒。 母女婆媳正在說話,外面通報:“池郎君到了,接七娘出門兒呢。” 郭氏把杜氏一行送出門去,池脩之正在門外候著。恭敬有禮地招呼杜氏,口稱:“岳母。”杜氏點點頭:“時辰不早了,不要讓老夫人久等。” 池脩之見趙氏在旁,口稱三娘:“今天有勞三娘多費心。” 趙氏笑道:“七娘是我妹子,回護是應該的,你怎么客氣上了呢?” 有杜氏、趙氏在,鄭琰與池脩之沒有多做接觸,池脩之湊到鄭琰跟前道:“放心,陪客我都找好了,誰辦得不好,你記下名字來給我。” 鄭琰低聲道:“我省得,想來外祖母也不會讓我吃虧的。” 由于池外婆不太懂家務,一部分事務由池舅媽分管,另一部分則是池脩之代勞。這陪客里多半就是池脩之同事的老婆,池舅媽倒是想邀一些差不多身份的娘子作陪,無奈池脩之因《氏族志》把世家得罪慘了,樂意來的沒幾個。 什么時候什么陣營都不是鐵板一塊,世家里也有“叛徒”,比如池脩之的前同事李丞的妻子楚氏就來了。李丞與池脩之走得近,就不是那么堅定地執行家族冷淡池脩之的政策了。此外亦有一些池脩之請來的人,這些人在池外婆耳朵邊兒沒少說鄭琰的好話。 楚氏就說:“鄭家七娘我們只見過一兩面,模樣兒是頂好的,性情也不差。您就說,她可是顧益純的學生,教養能壞了么?” 又有池脩之另一同事的妻子趙氏道:“我有一族妹嫁入鄭家,夫妻和睦,他們家是一點兒亂七八糟的事兒都沒有,門風端正的。” 這些人都是世家旁枝,自然知道要對池外婆說些什么。 池外婆還是不太安心:“我是大郎長輩,卻不能預池家事,他這婚事定的我心不安。聽你們這樣一說,我才好過一點。” 內中又有一林氏道:“別的不用說,小娘子廚藝非凡,有她在,令外孫衣食上再不會受虧的。” 楚氏還夸杜氏:“邢國夫人是與丈夫共患難過的,不離不棄,有這樣的母親,女兒也壞不了。” 聽得谷氏暗暗嘆息。她那侄女兒已經回家了,她這一次倒是想讓娘家媽和嫂子們過來幫襯一下的,奈何谷氏覺得池脩之侮辱了世家,不愿意摻和進來,婉言拒絕了。不來就不來吧,可這一群捧臭腳的又算什么事兒呢? 谷氏心中不快,憑誰見了沒骨氣的人都不會痛快。這些人還是池脩之弄來的,這讓谷氏對這門親事的態度變得更差。 杜氏母女到的時候,谷氏的表情就沒那么欣喜。杜氏何等眼神兒,一望即知,心情也很晦暗,這死賤人原就想跟池家結親,現在被截了胡,心里還不知道要對阿琰生出什么樣的怨恨來呢。自己雖說“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家”,真看到這個“美中不足”,心里還是不爽。 池外婆的態度倒是和藹,她膽子小、認死理,池家不是名門了,她哭得傷心欲絕之后便認了命。今天還認真為杜氏介紹陪客,寒暄畢,一個勁地為外孫子說好話,拉著鄭琰的手叮囑:“大郎是個好孩子,從小就懂事,也有志氣。你與大郎定了親就是池家的人了,從此休戚與共。他一個人不容易,你們要好好過日子。好好照顧他的起居,你們成婚,他就交給你了。” 鄭琰心說,這老太太也不是個刻薄的人啊。乖乖點頭:“您說的是。”回握住了池外婆的手,嘖,這老太太保養得真好。 谷氏更是想死了,她這婆婆這就是撒手不管了?是,鄭家勢大,也許錢也多,衣食無憂,可這性情您知道么?她會把日子過成什么樣兒您知道么?萬一有不妥的地方,你是管呢還是不管呢?大郎父母雙亡,您這是不負責任啊!她是人家舅媽,還是個沒兒子的寡婦,池外婆都不管了,要她如何表態?不由暗自神傷。 聽說楚氏等奉承杜氏,杜氏問楚氏:“尊夫還在大理寺么?” 楚氏答:“正是。” 鄭琰已說:“聽說明年要調任的,多半要高升呢。” 更不像話了,你個內宅婦人不要這樣活躍啊! 谷氏憂郁了,有這樣一門親戚,以后日子要怎么過?心中打定主意,若是池家無禮,她有侍奉得婆母入土,便關起門來過日子,不與池家有牽連。這個屋子她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起身道:“阿娘,我去看看茶果。” 池外婆道:“去罷,自己小心。” 谷氏逃也似地走了。 池外婆看著谷氏的背影,嘆口氣:“她是個好孩子。” 鄭琰抱著池外婆的胳膊笑道:“是呢,既是一家人了,就該是不論貧富貴賤都要在一起的,禍福與共,生死相依。您二位謹守門戶,奉家族之祀,令人感佩。”好人,換個時空能得貞潔牌坊了。 池外婆道:“這就是‘禮’了。” “難怪池郎處事公正,富貴不能yin,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敢抗貴戚為小民主持公道(侵奪田產案),是久在芝蘭之室,得其熏染,”鄭琰哄老太太是有一把刷子的,“所以阿爹才取中了他。只盼以后,我也能得其風范。” 池外婆很欣慰:“就是這樣啊!” 這一次親友見面活動,除了谷氏,別人尚覺滿意。 谷氏聽池外婆說:“阿琰真是個好媳婦。”對這個黑暗的世界完全絕望了,服侍婆母安歇,自己回房輾轉難眠,狠狠哭了一場:這世道沒救了。 第二天早上還要擦擦臉,繼續陪婆母發呆。 —————————————————————————————————————— 池脩之不好在女人堆里呆太久,在外面等得擔心,直到散場,他進去問了池外婆的觀點。池外婆道:“阿琰人不壞,現做了你的妻子,你也不要因為鄭氏淺薄就對她不好。夫妻是一體,她已是你池家的人了。” 池脩之滿意了,道:“外祖母一日勞累,還請早些安歇。我今日得假,明天還要當班,先回去了。” 出來就策馬去追鄭家車隊,繞在鄭琰的車邊:“怎么樣?” 鄭琰眨眨眼睛:“外祖母人很好,很關心你。舅母中間兒去看茶果,就沒再回來,不知道是什么緣故了。” 池脩之瞇瞇眼:“你禮數周全了就行,不會一味忍讓。” 池脩之請的陪客倒是讓杜氏對他刮目相看,對于他時不時勾搭女兒外出的事情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只是依舊派人跟隨,不肯令二人獨處。 四月末,天氣漸熱,池脩之從宮里下班回來,念及明天是休息日,寫了張帖子約鄭琰明天一早晨練。彼時鄭家剛剛聚在一起準備開飯,門上來報:“池郎君鄭了張帖子來給七娘。” 杜氏咳嗽一聲,鄭靖業接到指示,開口詢問:“這會兒送的什么帖子?拿過來。” 鄭琰急道:“那是給我的。” 杜氏搶白道:“他是你爹我是你娘。”兩人擺明車馬耍無賴,要拆閱未成年人信件。 鄭靖業總結:“先吃飯!”在兒孫面前胡鬧成何體統? 這一頓飯鄭琰吃得沒滋沒味兒,吃完飯,鄭瑞帶著侄子們火速撤退。留下鄭琰與父母軟磨硬泡。鄭靖業已經拆了帖子看,上面寫的是邀鄭琰明天一早出門呼吸新鮮空氣:“近來天氣漸熱,唯清晨涼爽宜人,芳草清香,遠山如黛……” 杜氏道:“得空就叫阿琰出去,還避著我們。”這是公然勾搭! 鄭琰很干脆地看著她爹,鄭靖業道:“女子十五及笄,你說現在我們該不該管你?” 鄭琰咕噥道:“你們都把我嫁掉了。” “那是你笨!”杜氏恨鐵不成鋼地道,“你自己說說,才幾天啊,你就開始好吃好喝的喂他了。”她不是對池脩之不滿意,只是女兒那么小就被拐走,總覺得池脩之這貨太混蛋,這樣小的年紀也下得去手! “哪有幾天。”分明是好幾天! 池脩之同學隔天一封情書訴衷腸,自己的工作情況啦、家庭生活情況啦,努力工作認真上進攢老婆本啦~以致于還沒訂婚鄭琰就已經知道池脩之家有多少仆役,每人性格如何,有多少家產,都在何處。每逢休息日就奉上一枚新簪子,什么樣式的都有,做足了心思。 杜氏哼了兩聲,鄭靖業已經把帖子給了鄭琰。 第二天一大早,鄭琰就爬了起來,池脩之已經等在鄭家門外了,遞了給鄭靖業的拜帖,接了鄭琰出城蹓彎兒去。鄭琰抽抽鼻子,她在池脩之身上聞到了一股蔥花味兒,嘖,是他家拿手的蔥油餅。吃了飯就跑了來,都沒有換衣服? 清晨的景色果然漂亮,鄭琰道:“天地廣闊,心曠神怡。你日日有事忙,怎么知道有這樣的美景的?” 池脩之道:“翻了翻祖先筆記。”他家祖上牛叉的時候正是世家興盛的時期,各種名士風范盛行,他家某一位祖先聽說野外有狐仙傳說,晚上出城去找,狐貍精沒找著,讓他看到了清晨野外美景,記到了筆記里。 “這一定也是位名士。”別人他沒這么蛋疼! 池脩之笑笑:“與民無益。” 鄭琰中肯地道:“既是名人,做了什么事兒,必會傳得廣,如果有益教化,也不是于民無益。”如果沒本事,別當官兒就成了。 池脩之摸出一個油紙包,里面赫然就是蔥油餅:“你起得比往常早,早飯也吃不了多少,拿這個墊一墊。” 蔥油餅出鍋后被切成適宜的小塊,鄭琰拎起一小塊兒來:“你難道起得就晚了?”塞到他口里。 池脩之連鄭琰的手指頭都咬進嘴巴里,鄭琰老臉一紅,故作淡定道:“你咬到我指頭了。”池脩之慢慢吞吞地讓鄭琰的手指頭得見天日。鄭琰捏了塊餅往嘴巴里一丟,抬頭看見池流氓一邊嚼著餅,一邊看她。她那手指頭還在唇間呢,靠!被調戲了! 池脩之慢慢咽了口中食物,又拎起一塊塞進嘴巴里。鄭琰別地頭,恨恨地嚼著蔥油餅泄憤。池脩之從側面看到他小未婚妻的腮幫子鼓來鼓去,看著停下來了,再捏一塊喂小豬。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違反食堂規定地吃完了加餐,池脩之掏出手帕給鄭琰擦嘴巴,鄭琰奪過手帕,擦完了又把自己的扔給他:“你也滿嘴油。” 兩人的隨從裝死裝死再裝死。 太陽升高,空氣變熱,池脩之把鄭琰送回家,自往顧益純處討教功課。 —————————————————————————————————————— 鄭琰進了家門兒,被叫到鄭靖業的書房。 “玩得可開心?” 鄭琰大大方方地點頭:“一片青翠,挺養眼的。” 鄭靖業遞過一張紙:“看看。” 鄭琰展開一看,是徐梁明日到京,自己去陛見,老婆孩子則先到鄭府來拜恩相一家。 鄭琰問鄭靖業:“徐烈是徐梁親自教養的么?” 徐烈同學鄭黨出身,在京的表現卻是在努力獨立。如果是他個人舉動,徐梁進京是一種處置,如果是受徐梁影響,鄭家又要有另一種應對了。徐梁為刺史,年年入京,這樣的情況之下徐烈還要鬧獨立,這里面的貓膩不能不讓人多想。 不是死黨,就不需要大力扶持。如果想獨立,那就自己去闖蕩,鄭家的資源不會向這樣的人傾斜的。 鄭靖業道:“安國的兒子也大了,今年我讓他送子入京。”徐梁還是看一看再說吧。 與此同時, 離京七十里的驛站,被留校查看的徐梁一巴掌劈到了長子的頭上:“你做的好事!” 徐烈倔犟地梗著脖子:“鄭相公與阿爹有恩,阿爹思報是人之常情。可阿爹早已是刺史,此番入京又為侍郎,再對鄭氏執僮仆禮,兒實不能解!鄭相自己不是也說,如今同朝為臣,不必再提往日舊事的么?” 不論什么時候什么陣營,都不是鐵板一塊。世家如此,鄭黨亦如是。 “你懂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