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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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說一道兒玩的,偏生不是你有事兒就是我有事兒。”鄭琰捏著根細(xì)長的銅釬子,透過香爐的縷空縫隙,慢慢地?fù)苤銧t里捏成q版小動物的香料。香料捏成小塊兒,想不q都不行。 李莞娘恨聲道:“自從那一回咱們在宮里碰了個面兒,我回來就叫家里禁了足。那群禍害!”她說的“那一回”就是年前昭仁殿鄭黨與東宮的沖突,由于是沖突的導(dǎo)火線,她被其父李幼嘉果斷禁足。 于家小大娘已長成個水靈靈的小少女了,聽莞娘這么一說,撇嘴道:“休要說是你了,就是我們,不是也不常出來了。”她在家都學(xué)會繡花了,可見有多無聊。于家對于這些事情可是不怎么重視來的。 林蓉的祖父林季興是戶部尚書,祖上雖不上世家,卻也是富了兩代的土地主,修養(yǎng)更好一些,掩口道:“咱們現(xiàn)在不是聚在一處了么?說這些沒趣兒的做什么?你們?nèi)ブ烊搁T前看了么?” 唐文淵的閨女唐乙秀頗為興奮地道:“我倒是去了,真沒想到,堂堂御史大夫居然貪賄了那么多家財!那焦尾之琴、夜光之珠,就是宮里,也不多見呢。聽我爹說,里頭還有些貢品都比不上的物件兒,所以圣人才惱了,令大理寺、刑部一齊去審。審?fù)炅耍B人帶東西扔到朱雀門前示眾,使百官警醒呢。”皇城不是皇帝住的地方,是中央機關(guān)辦公的地方,朱雀門是皇城正中大門。 于家小大娘于薇興宰樂禍地道:“他活該!聽說徐刺史就是因被他參了,才叫圣人召回京里來做侍郎。”青州刺史徐烈是鄭靖業(yè)死黨,不說回京是不是件好事,被參總不是好事。所以御史大夫就不是好人。 林蓉道:“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自從過了年,這京里的怪事就一件接一件的來了,皇城里比東西二市還要熱鬧幾分。” 林蓉說得不錯,自打開了春,京城上空仿佛被人傾盆倒了一大盆狗血,相干的、不相干的人都被潑得一頭一臉。糾核百官風(fēng)紀(jì)的御史大夫被參到抄沒家產(chǎn),家人悉沒官為奴。 自從開了春,天氣漸暖,鄭琰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十二個年頭了,再過上幾個月,就是正式的十二周歲生日了。由于她的年齡,社交活動也更加的多了起來。除開在一些中老年婦女那里賣萌,她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與“同齡”蘿莉聯(lián)絡(luò)感情。 自從在昭仁殿一炮走紅,鄭琰在同齡女孩子眼中不再只是充滿羨慕嫉妒的“好運氣”,而是讓本集團(tuán)內(nèi)部小姑娘信任又向往的“大殺器”。看她維持李莞娘的舉動,蘿莉、少女們樂得與她交往。蘿莉們的長輩們比小孩子看得更深,敢拿逾制做文章的丫頭,兇殘吶!交好總比交惡強,鄭黨內(nèi)部的評語是——這才是鄭相家的風(fēng)范。 鄭黨黨徒們秉承鄭靖業(yè)的吩咐,盡力低調(diào),妄圖在挑起他人爭斗之后全身而退,以待坐收漁人之利。鄭黨小姑娘們的破壞力被自家長輩意識到之后,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鄭黨是想縮都縮不了,每每又被扯了出來,參與到混戰(zhàn)中。 低調(diào)不成,那就活躍嘛,咱又不怕人,小小娘子軍們被放了出來,上下串連得不亦樂乎。 鄭琰不是不惱這御史大夫,這貨位置不低,卻是葉廣學(xué)一邊兒的。葉廣學(xué)也坐不住了么?估計是想趁著亂戰(zhàn)壯大自己的勢力,將來想擁立誰,份量也重。 心里想著,口上卻說:“徐家不日抵京,他們家也有兩個與咱們一般年紀(jì)的小娘子,到時候大家玩在一處,才是真的熱鬧了呢。再過些時日,咱們又要到熙山去了,一起踏青,多快活。” 說到熙山又問于薇:“你們家別業(yè)收拾好了罷?”于家在熙山本無別業(yè),直到去年鄭靖業(yè)把于元濟(jì)拱上了執(zhí)金吾的位子,讓鄭琛入主太仆寺,京兆尹再還給李幼嘉,于家才算是長住京城了。熙山自然也要收拾出一處別業(yè)來的。 于薇道:“已經(jīng)收拾出來了,離姑姑家不遠(yuǎn),到時候一起出來可方便了。祖父馬廄里可養(yǎng)了不少好馬,到時候咱們弄幾匹出來。” 一郡小姑娘又復(fù)嘰嘰喳喳。 跟小姑娘們浪費了不少口水,鄭琰也傳達(dá)了她們這個小圈子即將有新人加入的消息,看看時間不早了,大家約了下次聚會的日期。 ———————————————————————————————————————— 車輪壓在青石板上,轱轆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響,鄭琰閉目養(yǎng)神,想著京中的亂局。以前以為諸王齊出會亂,卻沒想到會亂成這個樣子,不但是諸王,連朝臣都動了!葉廣學(xué)這些人,在鄭琰眼里以前都是布景板式的存在,沒想到現(xiàn)在也活動了起來。 諸王大亂戰(zhàn),讓鄭琰真的開了眼界。以往那些傳說中的手段,紛紛在眼前上眼。鄭琰就想不通:人,怎么就能這么笨?!太子還在東宮能吃能喝,你們不結(jié)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反而互相扯后腿!讓太子登基了,大家組團(tuán)去死吧! 葉廣學(xué)當(dāng)然知道此行冒險,卻不得不做,因為他覺得鄭靖業(yè)勢大,不削其勢力,自己難有出頭之日。干掉鄭靖業(yè)的人,東宮是不會救的,空出來的刺史之位,他可以從中運作,至少給一個勢力不那么大的人。 御史大夫卻是傅含章干掉的。 傅含章:認(rèn)為“葉廣學(xué)咄咄逼人,讓他成了氣候,對東宮無益。他得罪了鄭靖業(yè),鄭靖業(yè)必不會救他。”也是為傅家、傅良娣、傅良娣所出之子掙資本。 在這里,鄭黨是沒出手,但是榮安公主、燕王、魏王、甚至是已經(jīng)出了京的齊王,都踩上了一腳。 而京中的大新聞除了御史大夫被抄家,還有袁曼道諫皇帝,御史大夫好歹也是前國家高級官員,你把他家產(chǎn)、老婆孩子全曬了出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皇帝,你做事極端了。 惹得皇帝一陣生氣。倒霉催的祁王岳父在皇帝心情不好的時候撞到了槍口上,被打發(fā)到三千里外做縣令。 局勢越發(fā)不清楚了,鄭琰心里在也著急了,這些家伙,到底明不明白敵人是誰啊?繼續(xù)內(nèi)耗下去,太子就要漁人得利了。 鄭琰在車上跺了跺腳:“去長公主府。” 慶林長公主正在頭疼,她那好侄孫天天過來聯(lián)絡(luò)感情,一副熱戀中的毛頭小子的樣子。害得慶林長公主只得串通了丈夫、鄭氏夫婦,給鄭琰放假搞社交,自己對蕭綽道:“我就愛與小娘子們聊聊天兒,她們心思單純,說話天真,不用費神。到我這里來的小娘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年紀(jì)也都差不多,到哪里去記哪個是哪個?” 廣平郡王端正嚴(yán)肅樣裂了,試圖誘導(dǎo)他那幾乎已經(jīng)成精了的姑祖母:“就是我來向您問安的那天,最出挑的那個,不該不記得的呀。” 慶林長公主驚訝了:“你在我這里見了多少小娘子啊?”那一天只有一個啊。 “就一個,必是無人能及的。” 慶林長公主心道,你再這樣,你爹娘會氣死的,一口咬定記不起來了:“你繞得了頭疼,怎么突然問起小娘子來了?” 蕭綽抿緊了嘴巴。 慶林長公主是真同情起陳氏來了,憑心而論,陳氏是帶著傲氣,但是作為一個太子妃也算盡心了,怎么就攤上了這么一家子人呢?“你呀,有空多去看看你爹娘,你阿娘必是想你的,不要出來搬出來住就疏遠(yuǎn)了。”趕人出門。 蕭綽剛走鄭琰就來了,驚得慶林長公主道:“你門口沒遇上廣平郡王吧?” “沒有啊,他又來您這里做什么?” “誰知道呢。你今天不是與小娘子們說私房話了么?怎么想起來看我了?” “想您了唄,她們把御史大夫一干人等罵得親娘都認(rèn)不出模樣兒來了,聽得心驚,看看您壓驚……” 一語未畢,被慶林長公主手中拂塵蓋了一頭一臉,手忙腳亂地拿開了:“我說真的,先生呢?這些日子少出門,京里什么牛鬼蛇神都出來了。” “你倒訓(xùn)誡起長輩來了。” “我說真的,看這亂七八糟的。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先亂斗了起來,四處練靶呢,可別讓先生‘誤中流矢’才好。” “放心吧,他們不敢。” “徐梁都叫弄回京了。”不要以為到地方上就是發(fā)配,如果你是做地方大員,中央還有人罩著,那么對于你們這一黨來說,都是好事。 “很快,他們就會明白了,”慶林長公主一笑,“都是明白人兒,蹦跶一會兒,碰壁了,就知道怎么做了。” “您給個準(zhǔn)信兒吧。” “大家不會誤了正事的。等著到圣人面前說太子不是的,已經(jīng)從今天排到了到熙山。”皇帝的日程被他們排得滿滿的。 史稱:“妃及諸王、公主爭言其過,譖毀日至。” “您可別說他的不是,不但不能說,還得護(hù)著點兒,讓圣人念念骨rou親情才好。” “這還用你說?”慶林長公主戳了戳鄭琰的額頭,“你就鬼靈精。” ———————————————————————————————————————— 從慶林長公主處出來,鄭琰發(fā)現(xiàn)她的心情并沒有輕松,太子登臺,她們家也未必安全。這就是個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名利場,哪怕是大魚,還有想啃你一口的。真是生命不息,戰(zhàn)斗不止。 帶著悲壯的心情回到家里,遇到早回家的鄭靖業(yè),鄭琰抬腳跟著他去了書房。 “怎么?見小娘子們也見出事兒來了?” “回來去了師母那里,她說,她們家親戚排著隊等著說太子的壞話呢。” 鄭靖業(yè)笑了:“這不很好?” “您可別這么說,現(xiàn)在不能明說太子不好。皇帝現(xiàn)在還沒動廢太子的念頭呢。換太子又不是到菜園子里摘菜,這顆爛了換另一顆,爛的就扔地上隨它繼續(xù)腐爛當(dāng)肥料,或者拔出來扔了。皇太子是爛菜葉兒么?” 他是皇帝的親兒子!有人說天家無父子,總體上看,是這樣沒錯。然而,那只是當(dāng)事人在親情與權(quán)利的較量中選擇了后者,這個選擇的過程并不是果斷的、一點也不猶豫的,也是充滿了痛苦的。 鄭靖業(yè)欣慰地道:“你明白就好。所謂疏不間親,尋常友人,說他家里不好還要擔(dān)些風(fēng)險,何況君臣?不過,太子也快了。” 鄭琰猜得分毫不差,大正宮里的皇帝面前的桌案上攤著一個包袱皮兒,里面堆著一堆散碎的東西:“這是東宮掩埋的東西?”雖是殘件,還是很熟悉,是皇帝慣用的樣式。 “是。”回答的人感受到了皇帝的壞心情,答話盡量簡短。 “都砸了、燒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