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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姬弢是義不容辭:“你放心!為兄這就去!呦呦,你當真沒大礙?” 姬嫣連聲道:“沒有,真沒有,我在這兒等你回來。” 姬弢信以為真,留下一些姬氏的家臣,向王修戈告辭離去。 風一吹,姬嫣頭頂本就壓得歪歪斜斜的小帽兒差點掀飛了,她急忙伸手捂住,小臉蛋輕輕仰起,看向遠處固執不肯靠近的蟬,姬嫣背過身,朝帳篷里去了,腿腳利索得很,哪有半分受傷的模樣?姬氏的家臣都看得稱奇。 未幾王修戈也隨她入帳。 姬嫣扭頭過來,坐在他硬邦邦的床上:“我困了。” “歇吧。” 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是那樣疲憊。 姬嫣輕輕“嗯”一聲,將鞋子脫了去,便側躺上榻。 他慢慢地走近,蹲在她的身旁,將榻上的被褥拉過來,替她嚴嚴實實地蓋上,本只是一個輕松的舉動,卻猝不及防地撞見了姬嫣的明眸,她眼波如水,溫柔善睞,宛若落水海中的顆顆星辰。只唯獨,那兩撇已經松散跨在嘴角的胡子,為她的臉蛋添了一抹滑稽。他情難自禁地伸出了手,要揭下她的胡子。 姬嫣連忙捂住胡須,保住臉面。 王修戈的手停頓在半空之中,沒有再進一步,神色也微微一僵。 姬嫣很快說道:“喂,你這人怎么回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自己也戴著面具,憑什么揭我的?” 王修戈微怔。 “是,我唐突了。姬娘子。” 姬嫣將他的手抓住,雖然沒有去揭開他的青銅面具,卻這般穿過面具的兩只眼洞靜靜凝視著王修戈,這面具的眼洞太大,完整地露出了他的眼睛輪廓,眼尾微微上勾,有股天然的清冷、不怒而威之勢,瞳孔漆黑,眼白界限分明,睫羽又密又長,仿佛能掛住晶瑩的露珠,倘若哭起來,眼角含光,清淚婆娑,還不知是怎樣美的風景。 可是這雙眼,卻恁的有種似曾相識之感,說不清在哪見過,但只要見到它,姬嫣的心就莫名其妙地跳得像戰場上的鼓點。 她更愿意把這種熟悉之感稱作前世有緣,今生注定,就當是這樣也未為不可。 “蟬,你的眼睛好漂亮!” 他聽到這種話,只是慢慢扭過臉。 姬嫣雙手合攏,緊緊圈住他的手掌,末了,她輕聲道:“我喜歡你的眼睛。” 他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忙將手縮回,姬嫣不肯松,而他的右手也掙不脫,姬嫣察覺到這只手似乎并不像他的左臂那般握得動劍,殺敵就像折柳攀花一樣輕松,她驚訝地望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但她沒有一點嫌棄,只是將他的手抓過來,放在掌心用自己的手溫捂著,他的左手染血,右手卻帶著溫和的藥香,姬嫣的嘴唇輕輕一掠,就親在他的手背上。 “我喜歡你的手。” 他要掙扎。 姬嫣繼續抓住,如是道。 “我喜歡你的面具,還有你。” “……” 他不動了,好像風停止了流動,帳篷里不再有聲音,姬嫣也不知怎的,竟大膽而熱情,做了一件平生不敢做的事,她一個探身上前,從床榻上支起了半邊柔軟嬌軀,雙臂摟向了王修戈的后頸。 他徹底地僵化了,整個人猶如木頭戳在那兒,被姬嫣軟軟地抱著,她在他的耳邊頸后,吹息細細,嬌音不斷:“你可喜歡我?” “姬娘子……” 不知該說什么,他像個被輕薄之后卻半推半就、欲拒還迎的青澀女子,甚至,臉上還不敢有絲毫的嗔怒。 她對此表示不滿。 “喚我‘呦呦’,我乳名就是這兩個字,取自‘呦呦鹿鳴’的‘呦呦’,我家里人,你也聽到了,我兄長他們就是這樣喚我的。” 王修戈自是知道,蕭也也是這么喚她的。 呦呦。很美好,也很親昵。只是,卻不是他能叫出口的。 他仿佛中了迷香的人,突然被潑了一桶水,遍身漉透,意識也終于從沉淪著的美夢當中清醒了過來,將姬嫣的胳膊從他身上摘了下來,他側過身站起來。 “姬娘子,你我不該這樣。” “什么該不該的?為什么你明明喜歡我,卻要躲著我呢?當一個膽小的逃兵,難道你真的開心么?” “我不配。” 不配不配,又是這話。 姬嫣火了,“什么狗屁倒灶的士庶不婚,我哥哥那么不著調的人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就算你只是一個庶人,可是跟我喜歡你又有什么關系!就算我不能嫁給你,難道你還不能嫁給我嗎?兩個人明明是真心相愛,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你是個敢作敢當的男人,就不要說什么配不配,你就說你喜歡不喜歡我!” “我不……” 他猶猶豫豫再三,正要說話,姬嫣又生氣地打斷了:“住嘴!” 他一怔,只見她跳起來,精神頭好得生龍活虎的,連他也沒攔住,她一下跳到床頭,將那柜子唰地拉開,里頭的幾十個木雕呼啦啦地掉落出來,姬嫣伸手一抓,就抓了起來,亮給他看。 這些木雕,是鐵證,也是戳開他最后的尊嚴的利劍。這些見不得人的東西,還是曝露在了陽光下。 “這什么?不喜歡?討厭?” 姬嫣咬牙倔強地道。 “還是不是我想的那樣,這些全都是巫蠱娃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