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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明顯動作遲緩了許多,呼吸也放凝澀了許多。 她睜大眼睛,將后腦勺留給姬昶不動,可心中卻在暗暗地翻江倒海。 “夫人,你當真去了河東,不再回來了么?” 林夫人蹙眉,極力忍住想要啐他一口,痛罵他不要臉的沖動,牙關輕輕戰栗。 姬昶趁勢而上,“兒女大了,各自有前程投奔,這家中只得我和你,難道還要天各一方,孤孤單單的么?我平生無可依賴之人,唯獨憐卿你,讓我覺得此心安處,便是吾鄉。” 這么多年,還是這老匹夫第一次喚她“小名”。 就在她要離開金陵的前夜。 原來這不要臉的老東西,一旦rou麻起來,十個金陵城頗有名聲的登徒子也敵他不過。 林夫人繼續繃著臉,不接話。 姬昶的呼吸急促了一點,“夫人,我姬昶可以向你立誓,自我們成婚以后,姬昶的心思從未偏過。余氏的事,我是大錯特錯,你要是怨我,打我罵我,怎么著我都愿意承受,莫如此離了我……我懇求你,可以么?夫人要姬昶做什么才能挽回,我定都做來。” 林夫人回眸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少匹夫多作怪,我幾時說不歸了?” “……”姬昶一怔。 呦呦說的。 難道不是這樣么? 但姬相很快反應了過來,看來是女兒故意拿假話激他的。自己是被呦呦擺了一道。 逼得他過來,好教他在夫人跟前真真切切地服個軟,求個饒。 兒女們都已這樣,姬昶更是汗顏無比,一世清明,毀于一旦。 “河東姬氏老家,均由你的兄弟把持,這些年不知道做了多少虧空,以前我是沒興趣管,現在,哼,姬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一雙兒女做打算,要是讓姬昃做空了千年姬氏的殼子,豈不笑話一樁。姬昶,你不是要為兒女們鋪路么,若沒有家底的支持,別說呦呦的婚事,姬弢靠什么在軍中立足?攬財招賢,收買人心,這些敢情不花錢?說什么我得要讓姬昃出血。” 林夫人一番話,說得姬昶是啞口無言。 他深感慚愧地低下了頭:“夫人說得極是,極是。” 林夫人不理他,姬昶悄無聲地環住了她的肩,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往榻上帶過去,“夜色已深,夫人與我早些歇下,明日,姬昶親自送你出城。” 林夫人糊里糊涂間,被他送上了床幃,又是糊里糊涂地,被她脫去了木屐,最后,糊里糊涂地被親住了嘴,壓住了腰身,她的眼睛霎時間睜得老大,已是來不及了。 姬昶這老東西,老得骨頭都軟了吧,居然還有這種……這種念頭。 簡直…… 禽獸! 次日約定的寅時,林夫人險些沒能起身,也是她生平好強愛逞強,半點軟弱都不肯給男人瞧,這才硬生生撐著起來了,教蘇氏穿戴好,步履雍容,宛然一家主母的風范,出門登車,與女兒同車啟程前往河東。 姬嫣暗中觀摩母親神色,偷摸看著,咬咬嘴唇,什么話也沒說。 倒是林夫人,被偷摸打量著早有所察覺,驀然擰過腦袋來,伸手掐住姬嫣細如春柳的一截胳膊,惡狠狠咬牙道:“定是你拿話激將那老東西的,你打量我不知?以后若是再這樣,胳膊肘拐你父親身上,休怪我……我可要掐你!” 姬嫣裝作驚嚇,鵪鶉似的往回縮脖子,內心卻在暗暗好笑。 真是很好笑。這兩人,怎么會這樣的? 第74章 出嫁 林夫人是姬氏的當家主母, 姬昃一聽說長嫂歸來,還沒出門便是滿頭大汗。 對林夫人他是笑臉相迎,半點不敢有所輕忽, 林夫人歸于河東老家之后,照舊住在從前的春茗堂。 春茗堂這幾年來的陳設有所變動,從前林夫人設下的幾塊值錢的寶枕屏風、古玩玉器, 統統不見,想也知道,這些東西多半已教姬昃拿去變現,追是不可能追回的了。她不禁要責怪姬嫣, “你個笨丫頭,回來之后也不知道跟我盯著一點兒,這些事,竟沒有報與我。” 姬嫣被母親一指頭戳了腦門, 心虛地受了母親的批評。 初回河東姬氏老家, 她喉嚨受損, 發生困難,便憊懶于與姬昃周旋。其實不止母親的春茗堂, 她垂髫時節便住著的小院里頭,也少了不少東西。只不過相比母親, 她那些充其量只能算作玩物,不值幾個錢, 所以顧念到身為小輩的身份, 沒有與姬昃計較。她確實沒有想到,母親春茗堂里的東西,姬昃都敢擅動。 以往林夫人還在姬氏老家之際,姬昃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逢碰面便低頭,要不便是不動聲色地走開。母親托著一家中饋,而姬昃在外無官無職,吃的是姬氏的餉,說白了,是靠著千年姬氏的名望和父親為相的體面掙來的,他有自知之明,也知曉那些錢財的來路同他實在沒有什么關系,一切都得舔著臉伸手來拿,且他是個大手大腳慣了的人,從來不肯委屈了自己。要的數額越大,便越是難以張口。 想來姬昃也自知,他在家中說話并沒多少分量。 林夫人將姬嫣問難后,順勢提起了她不日就要嫁做人婦,嘆了口氣道:“以后嫁了人,學著精細著打算,一家主母須得有一家主母的氣魄,別教小人敲竹杠。如你叔父這樣的人,蕭家必不會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