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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你要走了?” 她剛說完這句話,就失落地耷拉下了眼睫,藏住了回旋的眼波。 她起身為他鋪床疊被,將被子摞成豆腐塊,這些小事她一向不愿驚動別人,都是親力親為。 王修戈為自己合上衣襟,取了鞶帶握在手里,卻沒立刻系上,目光停在姬嫣忙碌的背影上,剎那的失神。 姬嫣將床榻整理完畢,扭過頭,見他還在原地,手里拿著腰帶,像是在等著人伺候,姬嫣輕輕抿住嘴唇,朝他走了過去,“殿下。” 她拿下他手中的鞶帶,溫柔細心地展開,柔軟的臂膀繞過王修戈窄瘦而肌rou暗暗賁張的腰,繞過來,輕輕扣上。 彼此離得太近了,她越來越傲人的胸脯貼著他的身體,呼吸融化了合在一處,王修戈的眼眸變黑沉深邃,驀然一伸手,將她的楊柳小蠻腰握住,一把勾到懷里來。 “砰”一聲,姬嫣的頭骨撞上了王修戈的我胸膛,臉頰瞬間紅透了,王修戈臂膀摟住她腰,俯身凝視著他的太子妃羞得無處躲閃的小臉。不知為何,頭次見她這般情態,雙眸濛濛,粉唇嬌嫩,臉頰紅暈朵朵,皎若玉梅,第一次有了作弄她的心思。 然而出征在即,不能耽擱太久,王修戈輕咳一聲,肅容道:“孤要走了,你沒話同孤說?” 姬嫣赧然無措,手指在袖口底下輕輕絞著。 王修戈道:“既然太子妃無話要對孤說,那孤走了。” 他話一說完,雙臂瞬間撒開,便仿佛動了怒意,轉身要走,姬嫣信以為真,想著這么長久的不能相見,戰場上瞬息萬變,前途難卜,她忽然再也忍不住追出了兩步,從身后抱住他腰,“殿下!” 他得逞地停住了腳步。 稍稍扭過頭,這個角度看不見太子妃的臉色,只是貼著他背后綢衣的臉頰,越來越燙了,漫長的等待過后,太子妃的小手慢慢松開了他的腰,宛如激情平復下來,只輕輕道了一句:“殿下,你要毫發無傷地凱旋。” 王修戈難以掩飾眉目當中的失望之色,他朝她點了一下頭,道:“會。” 說完便大步離去,再不回頭。 之后的漫長而短暫的一生,王修戈一直在想,倘若那天她知道,在他離開之后不久,會從戰場帶回來另一個女人,她會是什么心情,會那樣就呆呆地倚門而立,輕易目送他離開嗎? 沒有答案。因為沒有這個如果。 北夏戰場,浴血搏殺,是他打得史無前例的一場艱難鏖戰,中途陡然出現了一個女人。 出現的時機仿佛經過精細的推算,正好是在易守難攻的峽谷,被敵人占據地理優勢,而她又恰好擋在他的身前,被一箭貫穿胸口。 其實倘若她不出現,王修戈有六成的把握,不必硬生生受這一箭。 當晚,靖軍拿下了高地,重新安營扎寨,這個出現得太過巧合的女人半昏迷地被抬進了軍帳,半醒半昏之間,她蒼白的小口始終喃喃著一個人的名字,仔細聽,是“殿下”二字。 樊江尤其詫異:“殿下,這個女人認識你?” 王修戈坐在她的床榻旁,凝視著這張熟悉至極的面龐,一動不動,宛若沉思。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真正的潘枝兒已經死了,又怎么會再來一個活的潘枝兒呢? 多年來,不斷地尋找著真正的潘枝兒,是為了心中的懺悔,亦是……在等著有可能出現的這一天。袁家的細作,馴養多年,被送到了他的身旁。 這個女人,應當是袁家的傀儡,或是細作。袁氏錯信了他派人暗訪尋潘枝兒啟事上的肖像畫與生平過往,連她身上的每一塊骨骼,都像是經歷過精細的打磨,來力求惟妙惟肖完美無缺。 當她蘇醒,用灌輸進去的“過往”敘說著他們之間并不存在著的種種“溫情”,滿心希冀憧憬地撞進他的懷中,梨花帶雨,聲音發抖:“殿下,枝兒找了你好久……終于找到你了!” 一切已經昭然,他溫柔萬分地摸她的鬢角,低聲道:“這些年,你在哪?” 她便以為已經全然達到了目的,如同背稿一般,說得事無巨細、滴水不漏。自然,那是袁家早已為她安排的一段所謂人生。 潘枝兒說完,小手緊緊擁住他,因為太過于用力,她低頭咳出了血。 王修戈將她放了下來,攤平在床,拉上棉被,眸光溫柔:“你受了傷,勿思量別的,在這兒養著就是。” 她聽話且馴服,向他輕輕點了下腦袋,雖然疼得厲害,但嘴角都是帶著笑意的。 王修戈出軍帳等了片刻,身旁篝火點燃,時明時滅地照著他的臉。 過了不知多久,軍醫從潘枝兒的帳篷之中退了出來,向太子回話:“殿下,潘娘子受了一箭之傷,傷口頗深,她身體孱弱,實在難以承受,倘若這箭鏃再偏上一寸,她這性命就危險了。” 王修戈沒有說話,曠野上猶如嗚咽的風吹動著他的發絲,下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軍醫偷覷著他臉色,沉吟著,自作聰明地說道:“殿下,下官會用最好的藥醫治這位潘娘子,少待一個月,便能痊愈。” 這么重的傷,落在潘枝兒的身上,一個月就能痊愈,是有點夸下海口了。不過,這也絕非不可能,傷口畢竟不在要害,處理得很及時,也很得當,只要后續不出意外,定能完好如初,甚至有可能,連傷疤都不會留下,或者傷疤很小,幾不可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