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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烈帝正在端云宮內與袁皇后下棋, 用膳過后,袁皇后拿了一些蜜餞果子,趁烈帝下得有幾分左支右絀頭疼之際, 長指拈了一個果子遞到皇帝嘴邊,換他展顏微笑,將蜜餞含在嘴里,夸贊她不但棋藝精湛, 釀果子的手藝也愈發純熟了。 之前除夕夜宴之時,死了一個貴女,烈帝向朝臣難以交代,后來上端云宮便少了許多, 袁皇后心里始終不安, 還曾疑心皇帝這是要疏遠自己了。 這時, 送信之人將消息遞了過來。 “姬婼走失?被山賊劫走?”烈帝若有所思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話,驀然笑容冷了下來, “朕給姬婼益王賜了婚,她便走失了?倒是何其巧妙的一個時機。” 袁皇后趁機問道:“姬婼竟被來歷不明的一群山賊給劫走了?” 當初姬嫣與太子和離, 袁皇后就想著姬家古怪,不愿與皇家結親, 是意圖在儲位之爭里仍然保持中立?那益王與太子親厚, 他要是與姬婼成婚,依然是替太子拉攏了姬昶,要是這樣,姬昶只怕不會愿意。 烈帝冷冷一笑:“恐怕是姬昶安排的一出金蟬脫殼的妙計吧。” 高德庸不敢說不是, 忙道:“還不止姬家的小娘子,那大娘子姬嫣,也突然在洪水之中失去了蹤跡。” 烈帝聽到姬嫣的名字,首先想到的便是王修戈,提聲道:“太子呢?” 這兩日帝后感情融洽,旁的事不怎關心,高德庸又道:“殿下……早幾日前便從玄甲軍營離了,這會兒也不知上何處去了。” “荒唐!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烈帝長身而起,便要朝外走去,袁皇后見勢攔不住,好不容易挽回了一些帝心,這時不能觸怒天子,便只好恭送他離去。 烈帝步出端云宮,抬手召來高德庸:“替朕傳個話,將姬家的家臣抓回來,弄丟了兩個姬氏的女兒,總該有個說法。此事代朕撫慰姬相,便說朕定躬親審訊,給他姬家一個交代。” “是,老奴這就去。” 高德庸轉身腳步匆匆地離去,上姬家為烈帝傳口諭。 端云宮外高臺之上,烈帝負手微瞇雙眸,臉上泛出哂然冷意。 幾次三番,姬昶背著自己弄這些見不得光的動作。若不敲打一番,繼續容忍,天子威嚴何在。 …… 密雨如絲,姬嫣在屋頭底下坐著,看著斜飛的雨簾出神。 她來這兒已經三天了,這三天,不知道姬婼被帶到了何處,姬家應當已經得知了自己走失的消息,正在尋找自己。 她也想早點回河東去,但現在被鎖在這山里出去不得,唯一有可能傳信出去的,只有王修戈。 她應該去求他傳消息么? 今早他又出了門去了。 姬嫣在房檐底下坐著,聽到身后房中傳來一些不甚清晰的動靜,像是郭明堂與柔娘夫婦關上門來在吵架。 隱隱約約的,那聲音飄進了姬嫣的耳朵里。 “當初,我被賣來時……” “這村里好多女人都是從外面被人賣來的……” “姓郭的沒良心……” 姬嫣聽得眉心直跳,不祥的預感筆直地竄向天靈蓋! 怎么回事? 難道這山村里的女人,是被人牙子賣來的,難道,郭明堂娶柔娘,是從人牙子手里買回來的? 那柔娘現在懷了孕,是心甘情愿,還是…… 姬嫣拄著拐杖站了起來,她不便多聽,便故意用拐杖在門檻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弄出了巨大的一聲響,屋子里的人應該是聽到了動靜了,很快便偃旗息鼓,沒有再吵。 只是,也無人開門,應當是還在生悶氣。 “阿嫣。” 姬嫣要挪進門,但是腿腳不便,正巧這時,王修戈從外回來了。 天下著雨,他身上披著蓑衣,進門現將遍布雨水的斗笠蓑衣摘下,便朝姬嫣直奔而來,將她扶到內屋。 姬嫣心事重重地坐在了高凳上,看他從小籃子里拿出來一朵紅花,遞到她面前。 姬嫣凝眸看去,只見這花色澤鮮艷,直有碗口大小,清香馥郁,猶如雪地紅蓮,想來也知是可以藥用的名品。 王修戈道:“我看到這花……好看,給你摘了回來。” 昨日的大青蟲將她嚇壞了,沒什么可將功補過的,就這朵花,女兒家應當會喜歡。 姬嫣有些失語:“就一朵花,你去了那么久?” 她耳朵里現在還是那些不該聽的話,心里莫名焦躁,順嘴問道。 “它長在懸崖峭壁上。”王修戈道,“我摘的時候費了點功夫。” 姬嫣怔怔地看向他,見他神色如常,仿佛不覺有什么,她真的要生氣了,“就一朵花而已!太子殿下,你別做這樣的事!只會讓人覺得很蠢!幼稚!不值得!”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修戈一國儲君,豈能如此兒戲! “……”他大約是沒想到又被罵,短暫的困惑怔忡之后,沉悶地垂下了頭,“對不起。” 姬嫣哪想到他會道歉,他為了給她摘花,又不是對不起她。 若是為了朵花有個閃失,他對不起的豈是一個與他本不相干的人?大靖的千萬子民,尤其是北疆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他才真是對不起。 姬嫣生氣地從他臉上移開目光,但,她很快又發現他在往脖子上抓癢,被抓撓之處,整片頸部皮膚都起了密密麻麻的紅點,姬嫣目光停頓,仔細一看,這竟是皮膚瘙癢不適的癥狀,聯想他之前不愿換郭明堂的衣服,姬嫣全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