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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睛一瞧,來人居然是隋家老太太房里的姚嬤嬤。 “陸姑娘, 才下學呢?” 陸宜禎半是驚訝、半是敬重地俯了俯身:“是的。不知嬤嬤找我,有什么要緊事?” “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姚嬤嬤笑道,“只不過我家老太太想見見姑娘罷了, 姑娘現下可還有別的事情要忙?” “沒有的。我這就同你過去。” 與家中女使交代了幾句,陸宜禎便提著裙擺跟上姚嬤嬤, 往榆林巷另一邊、靖國公府的位置走去。 她心里頭頗有點打鼓。 隋家老太太以往可從未要求過單獨見她, 這次把她叫過去, 極有可能就是為了昨日、她在堂上公然掃了靖國公夫婦顏面的事。 一想到老太太那極重規矩的性子, 陸宜禎便臉色發苦。 做什么逞英雄? 這下好了罷, 招惹了家中大的,家中頂頂大的要來問罪了。 但若真要說后悔, 卻也談不上。 陸宜禎心想,小世子那樣好, 她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別個把臟水往他身上潑呢? 只是昨日的行事實在有些魯莽,倘使她當時能想到更好的解決法子, 也不至于得罪了人去。 是以今日挨罵還是挨罰, 她都認了。 興許是瞧出了她心有不安,姚嬤嬤一面領著她進門、一面寬解道: “陸姑娘不必緊張, 我家老太太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別看她平日里時常板著張臉, 實則賞罰分明、心里跟明鏡似的,我們這些下人,都很是敬佩她。” 陸宜禎矜持地頷首:“我省得。” 姚嬤嬤笑了笑:“不,我看姑娘還是不太省得。” 她左右一望, 見周圍清凈,回頭低聲道:“眼見這四下無人,我也不妨同姑娘透個底兒:昨兒個,府里的主君主母失儀失到內官跟前去了,因著這樁丑事,老太太可是發了好大一通火。姑娘你當日那一席話,我家老太太也聽說了,她卻很是寬慰呢。” “寬……寬慰?” 怎么會? 陸宜禎略顯愕然,正要再開口問問多的,前方的姚嬤嬤倏地停下了步子,讓開身。 “姑娘,這就到了。” 抬頭一看,古樸風雅的院子已然橫立在眼前。 “老太太正在屋中候著你呢,請進罷。” …… 主屋內的木桌旁,只坐著隋家老太太一個人。偌大的室內,連個倒茶的女使都沒留。 陸宜禎跨過門檻,不由得四周打量了一眼,但她很快收回目光,端端方方地朝前請了個安。 “來了,坐罷,不用拘謹。” 隋老太太和藹地給她指了指身旁的梨木椅子。 陸宜禎慢吞吞地坐了過去,抬眸看了看對面的人,只見隋老太太正微微笑地望著她,面上慈和的神情不由讓她想起了遠在揚州的外祖母來。 “這是剛叫廚房送來的蓮子羹,解暑的,你嘗嘗看。” 隋老太太將手邊的瓷蠱輕輕地推給她。 陸宜禎連忙接過,道了句謝。 揭開蓋子,清甜的香氣立即飄散四溢,她拾起勺子,舀了小小一勺放入口中。但具體的滋味如何,她一概沒有心思細細品味了,因為老太太也在這時開了聲: “我知道,我這么貿然使人請你過來,你必定是滿腦門子疑惑。可我也實在等不及多捱上一日了,所以還請你見諒。” 陸宜禎趕緊擺手:“哪里的話,老太太您要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老太太笑著,也不拆穿她的話。 “我今日請你來,首要之事,便是替我家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向你道個歉。昨日他們的失儀,我已訓斥過了,他們心里拎不清,我老婆子可看得明白,如若當時不是你及時阻止了事端,他們恐還要在內官面前丟更大的人。” 陸宜禎沒料到老太太一開口就是這番話,有些受寵若驚:“老太太您別這么說,我還覺著我行事太過冒失了呢,要是當時能想個兩全的辦法,興許會更好的。”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隋老太太欣慰道,“你也不要怪我道歉還不親自登門,只是考慮到你約莫也是不想讓家里人曉得這樁事情,再一個,也是我老婆子的私心,不想把事情鬧大了。” “我不會怪您的,您考慮得比我要周到多了。” “好,好孩子。”老太太執起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只可惜我膝下無女,孫子輩的那兩個,也全是男丁,倒真羨慕你母親能有你這么一個貼心的姑娘。” 陸宜禎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回想起老太太最初的話:“您說首要之事……那是不是,除了這件事,還有別的?” 隋老太太聞言,不禁失笑出聲:“你這話一出口,我便曉得像了。” “像?像什么?” “像意哥兒。”老太太道,“那孩子,就是從小機敏伶俐得不像話,甭管你藏著幾層意思,擺到他跟前來,全是跳蚤練功——小把戲。你這戲唱不唱得下去,端看他想不想戳穿你。” 說到這個,陸宜禎深有體會地點點頭:“他現在也這樣呢。我只要往他跟前一站,便什么秘密都沒有了。” 隋老太太撫了撫她的掌心:“他肯戳穿你,說明他不會瞞著你事情,這是喜歡你喜歡得緊呢。” 陸宜禎似是被滾水燙了一下,下意識縮回了自己的手,耳根也漫上紅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