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隋意這回出門帶了兩個小廝,陸宜禎被這幾人護著,也沒受到人流的沖撞。 日頭正濃。 隋意打著扇,百無聊賴中,與她閑話:“陸夫人去古董鋪子,給禎兒meimei挑了什么拜師禮?” “意哥哥怎么知道我阿娘也在的?”陸宜禎心中驚詫,側過腦袋瞧他,“我和寶蔻,只有兩個人,而且還是在酒樓里……” 他總不可能是邊投壺、邊看見的罷? 隋意笑著收了折扇,用扇子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頂:“很簡單哪。” “禎兒meimei身邊只有一個女使,必不可能是單獨出行的,那只能說明,禎兒meimei是在酒樓里歇腳等人。而陸家能帶著禎兒meimei出門的,只有陸大人和陸夫人。今日并非休沐日,所以是陸夫人帶禎兒meimei出的門。” “……” 須臾的沉默。 陸宜禎腦筋轉過彎后,想了想,又問:“可你又怎么知道,我母親是在古董鋪子里挑拜師禮?” “明景樓附近的幾家鋪子,要么是賣炊餅的,要么是唱曲兒的,如若是去那種地方,禎兒meimei根本不必專門到酒樓里來歇腳。故而陸夫人所在的,只可能是古董鋪子。” “陸meimei已到京都好些日子了罷?鄰里都該打點完了。何況古玩字畫,做尋常打點之用,未免有些太過貴重。而且看禎兒meimei今日如此得閑,恐怕,搬家后還沒開始上學堂罷——那樣,陸夫人不是去挑拜師禮,又是去做什么?” 只單單一個照面,便把她渾身上下全部看透。 ——「此人竟恐怖如斯!」 陸宜禎驀地想起,昔日寶蔻給她念的話本里的一句形容。 真是再合意不過。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承認道:“你都猜對啦。” 她說:“我父親和英武侯府私塾的鄧夫子有些交情,想讓我同侯府的幾個姑娘一起念書呢。” “英武侯府?” “嗯。怎么了?” 隋意用扇子點點下巴,道:“方才與我比試的徐大,便是英武侯府的長子。” “這么巧?” “是啊,真是巧。” 說到此處,陸宜禎又想起來一個問題:“意哥哥和徐家大哥哥也是要念書的罷?” “唔,我們如今都在國子監(jiān)。” “那……今日國子監(jiān)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否則他們二人怎能這么悠閑地在酒樓比試投壺? “自然不是。” 隋意話及此,頓了頓,一雙桃花眼里淬著笑,突然緩緩地俯下身。 他附到小姑娘的耳側,說悄悄話似的,低語道:“我是偷偷逃出來的……” “禎兒meimei可要替我保密呀。” 言罷,還朝她眨了眨眼。 …… 在金門橋下的甜食鋪子吃了一頓飽后,陸宜禎便被送回酒樓與她親娘匯合。 其后幾天,她都沒有再見過隋意了。 實在是因為太過忙碌。 挑完禮物的第二日,陸宜禎就被陸氏夫婦帶著一道去拜訪了鄧夫子。 第三日,又要拜訪英武侯府的侯爺和侯夫人。 第四日,她去鋪子里取到了定做的書盒。 第五日清早,從榆林巷坐馬車出發(fā),陸宜禎正式前往英武侯府的私塾上學。 私塾設在侯府一處安靜的院落里,是一個雅致開闊的小亭子。 小亭臨水,假山水色相融相襯。 亭內鋪有花梨木地板,四面都是半卷的竹簾紗帳,檐角還垂有一對玉鈴鐺。秋日的涼風拂過,玉鈴脆響起舞,鈴音煞是動聽。 書塾內擺放有一張講桌和四個矮桌。 此時將及巳正,兩張矮桌前已坐著人。 都是與陸宜禎年紀相仿的小姑娘,而且相貌還有點相似。 “我叫徐宛竹。”其中一個少女張望見來人,昂起下巴,盛氣凌人地說,“你便是陸家那姑娘罷?聽說你也是己未年生得?” 陸宜禎點頭道:“是,己未年臘月。” “那我比你大半年,你要叫我jiejie。” “……宛竹jiejie。” 一直靜坐未曾發(fā)話的藕裙少女,這時也朝新來的同窗頷首致意,溫溫諾諾道:“陸meimei,我名叫徐宛音。” “宛音jiejie。” “你手邊那張桌子有人了,這張才是新添的。”徐宛音抬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矮桌,“同我一道坐后排來罷。” 陸宜禎便提著書盒坐過去。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大口氣。不用與那個看起來不太好惹的同窗做鄰桌真是太好了。 還沒與新鄰桌道謝,前排的徐宛竹又轉身道:“你方才那張桌子的主可是個母老虎,幸好你沒占了她的座兒,否則她發(fā)起火來,你可招架不住。” 這句話音未盡,亭外倏忽間傳來一道充滿怒意的女聲—— “徐小四,我就知道你是個沒安好心的!你一個小小的侯府庶女也敢嚼我的舌根子,活得不耐煩了罷?” 陸宜禎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衣著極其華貴的少女提著裙擺,氣沖沖地邁入亭中,抬手就欲抽出腰間別戴的牛皮小鞭。 還好及時被候在一旁的女使攔下。 “那是宰執(zhí)段家的女兒,名喚段毓兒。”徐宛音柔聲地解釋說,“她一向與我四meimei不對付,陸meimei你不要被嚇著了。” 陸宜禎自小乖巧、少經波瀾,從沒見過閨閣里吵得如此劍拔弩張的架,一時有些怔愣,聽到旁桌的聲音才回過神,道了聲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