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妻 第87節
蕭羿將車停好,我先他一步進了院子。 院子周圍圍了不居民,都是看熱鬧的。 嬌嬌躺在石榴樹下的涼席上,身上黑了幾塊。 我趕緊過去找了條濕毛巾,在水管下面接了水,稍微擰一擰,搭在嬌嬌鼻子底下。 嬌嬌意識清醒,只是渾身無力。 她抬起眼皮來看了我一眼,“你是……蕭羿的妻子。” 我心思一動。雙唇猶豫地咬合住,“你認識他?” 嬌嬌艱難地點了點頭,“他是我跟小雪的學長。” 她眼神正逐漸放空,似乎是陷入了回憶當中。 “小雪是誰?”我的心跳不受控制,放佛要突破層層桎梏。 “小雪是我的好朋友,可她已經……走了好多年了……”說到這里,嬌嬌落下眼淚,“我昨晚做夢,還夢到了她。今天才會不小心……” “她去世了?”我很震驚。 嬌嬌的眼淚落到身下的涼席上,暈開一朵朵暗色的花兒,迤邐著開了一叢叢。 “明天是她的忌日,今年我不能去了,你能幫我去紀念堂看看她嗎?她喜歡吃麻薯……”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而近,我的神思卻漸漸被拉遠。 蕭羿隨后走進來,又沾濕條毛巾,給嬌嬌換上。 我保持著鎮定。卻不敢去看他。 緊接著,林可意帶著醫生、護士跑進來。 醫生給嬌嬌做了簡單的檢查,幾個人將她抬上救護車,呼嘯而去。 唔嗡唔嗡的聲音過了很久才消失。 林可意跟著上了救護車,院子里就剩下我跟蕭羿。 嬌嬌的話回蕩在腦海,我渾身說不出的感覺。 “蕭羿,你有事的話就先回去吧,我在這里幫著收拾一下,墻壁都黑了。” 我無措地順了下頭發,裝作在審視嬌嬌被熏黑的房間。 “我陪你一起,太晚的話,就沒有末班車了。” 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我拿起工具來,開始幫忙清理。 期間,我什么都沒有跟蕭羿說。 既然他有意隱瞞,肯定不會輕易告訴我。 一個小時以后,林可意打來電話,說嬌嬌已經沒事了,嬌嬌的父母正從老家往這邊趕。 林可意風風火火地回來,抱著我連聲說感謝。 我一直心不在焉。想著嬌嬌的話。 她被擔架抬走的時候,還在努力往我這邊看。 淚水從她臉上滑下來,沖開一道黑色的痕跡。 這一幕,我看著很揪心。 “剛剛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車上,蕭羿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驚醒,匆匆看他一眼。“明天……你上班兒嗎?” “上啊,怎么問這么奇怪的話?” 蕭羿表情平靜。并沒有想起來明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我心里猶如爆開幾簇沙礫,噼噼啪啪的沖上腦際。 他不在乎明天,或者,他跟本就想不起來。 那個小雪。對蕭羿來說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 可是,對于葉念深來說,卻是非常重要的人。 重要到,即便是睡著時,也不會忘記她的存在,甚至,會傷心地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每個字,每一次。都似有千金重量。 一切都越來越清晰,馬上就要呈現在我面前…… “想什么呢?” 蕭羿的聲音再一次將我的思緒拉回來。 我搖搖頭,用手撐住額角,“沒事兒,就是有點累了。” 晚上,我無法像往常一樣快速入睡,不時睜開眼睛,看看躺在身邊的蕭羿。 他睡得很熟,即便是在睡覺的時候,那張冷峻的面容都會透出讓人神經緊繃的嚴肅。 身后,窗簾被從窗縫透進來的夜風吹起,帶起一股清新的草木香。 我枕著自己的手臂,安靜地看著他。 “你能告訴我,你跟小雪之間是怎么一回事嗎?” 臥室里靜寂無聲,我很快就睡著了。 由于睡眠質量不好,工作的時候很不在狀態。 林可意沒來上班,我給她打了電話,她壓低聲音跟我說,她在病房,正照顧著嬌嬌。“嬌嬌睡覺的時候總喊小雪小雪的,我猜啊,她是想感謝你呢。” 我心里微苦,想起嬌嬌昨天的囑托。 掛了林可意的電話。我就去請假了。 我要去趟紀念堂,去看看讓葉念深念念不忘的小雪。 也許,還是蕭羿有愧于的那一個。 省城的紀念堂在人跡罕至的郊區,周圍很荒涼,公交車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在這里下車的人很少,多數都是不用在這個時間上班兒的老年人。他們手里拿著黃紙、冥幣,還有一些貢品。 下車以后,環顧一眼四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門面很小的超市。 我進去跟著老板翻翻找找,才找到最后兩個麻薯。 有些后悔,應該提前準備的。明明我就是負責零食區的售貨員,麻薯有的是。卻從這個小門面買了兩個快過期的。 希望天上的那個人不會怪我。 進了紀念堂的那一刻,撲面而來的檀香味讓我很迷茫。 我甚至不知道另一個小雪的全名叫什么。 望著眼前寶相莊嚴的佛像,心思一點點地往下沉著。 “是來祭拜的嗎?” 一個聲音傳過來,我以為是在問我,回頭準備答話的時候,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走進紀念堂。 是葉念深! “永安廳。” “行,永安廳沒人,去吧。” 葉念深表情沉重。晦暗的像是籠罩了一層冬天的霧霾。 我心口狂跳,不想跟他打個照面兒,趕緊藏起來。 葉念深手里提了不少東西,我看到他左手的塑料袋兒里。裝著不少的麻薯。 他步履緩慢而沉重的走進永安廳,走到門口的時候,躊躇不前,眼睛漸漸濕了。 破碎的光彩映在我心底,難以拼湊。 他走進去,我緊緊靠著墻壁,想了很多,可思緒卻是完全混亂的。 佛像下面,煙柱繚繞,亦如我糾結的心事。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在工作人員的一再催促下,葉念深才從永安廳走出來。 他一步一回頭,像來時一樣緩慢。 低低地,我聽他嘟囔了一句,“小雪,等我有時間再來看你。” 風一卷,煙塵散了。 葉念深離開后,永安廳里又進去一家人。 我等了十幾分鐘的時間,那一大家子出來以后,我快步走進去。 小小的永安廳里,靠著墻壁放了四排架子,架子上面一格格的,里面裝著骨灰盒、遺像跟靈牌。 我仔仔細細地一格格的找,看遺像上的照片,都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就算有較為年輕的,也不過是中年人。 找了兩排之后,一張年輕漂亮的面孔映入我的視線。 黑白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燦爛,嘴角兩朵小酒窩。頭發黑亮,梳成一個利落的馬尾。 她在這一格格的遺像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她還那么年輕。 一張簡單的黑白照片,就將她永遠地定格在了那個最美好的年紀。 她的生命靜止在那里,再不會有紛擾。 與遺像里的小雪四目相對,我忘記了呼吸。 視線緩緩向下,看到靈牌上的名字,我的淚水控制不住地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