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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如此刻,看著在暖閣玩鬧的兩個孩子,他沉默半晌,“你確定不帶上我,我醫術可是一流的。” 殷夜頷首,手語道,“他們不要施針,不要喝藥,我答應了。” 其實,是她認輸了,屈服了。 越來越密的施針,從腳到手到腹部胸口,每一針下去,宮人們按著兩個孩子,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喊叫,她都不知道要去哄哪一個。 越來越稠的藥,丹藥,湯藥,藥膳,每喝一份,都需備上三五份,因為他們咽下便會吐出。她看著香一點點燃盡,滴漏一點點落下,想著總算過一盞茶的時辰了,總算過去一刻鐘了,總算…… 他們便又吐了,又要重新喂。有侍者有宮人,自然不必她親自動手。 她實在忍不住發怒的時候,將將能直立的哥哥,便張著小手臂護著meimei,“阿娘,我喝,您別發火。” “阿娘,不是晚晚怕苦,是喉嚨痛。”小公主從哥哥身后探出腦袋,眨著水盈盈的大眼睛。 她俯身去看,喉嚨通紅,周圍的皮rou翻卷起來。 太醫看后告知,是因為頻繁嘔吐,胃液反酸灼傷了皮rou。 “難為兩位殿下了。”太醫道,“這種疼,同陛下近兩年一心焦疲累便沖起的口瘡是一樣疼法的。” 她便摟著兩個孩子,打著手語和她們說,“這頓就不喝了。” 那種疼,是連喝水都會疼的。 “貧苦人家,得了這樣的病,孩子早就不在了。這兩個孩子投在我腹中,生來龍鳳,故活到今日。然所受之苦,勝過歡愉。所處之地,多為床榻。” “這樣看來,也不知是他們之幸,還是命?” “你們都說,他們活不過六歲。” “我信了。他們昏迷的越來越久,病發的越來越頻繁。除非解藥,我不治了。” “我想帶他們出去看一看。” “這里!”殷夜環顧四周,擺擺手,繼續比劃著,“抬眼只有一小塊天,星星月亮都誆在里面,不好看。” “我想讓他們看看高山,大樹,看看藍的天,白的云,聞一聞曠野的花香,吹一吹山澗的清風。我想讓他們看見天地與眾生。” “若還有時間,我還想帶他們去西海,看一看他們爹爹幼時生長的地方……” 話到這里,殷夜突然停下了比劃,半晌又重新手語道,“我從出生,到與他成婚,一直和他在一起,沒有長久分離過。那時他的人生里,只有他的小時候,我沒有參與過。” “是故,我也很想去看一看。” 她頓下手,拉過佘霜壬的衣袖,用眼睛說,“你幫幫我!” 佘霜壬望著暖閣里兩個才玩了一炷香的時辰,便靠在乳母懷中喘息的孩子,拍了拍殷夜的手,默默點頭。 轉年景熙十七年三月,春暖花開,氣候宜人。 佘霜壬施針為孩子聚毒素于一處,換他們短暫的安好。 動手前,他又問,“如此至多只有一年安好,陛下可想清楚了?” 一年的身體康健換兩年的纏綿病榻,很值得。 十日后,殷夜帶著兩個孩子,私服啟辰。除了隱在深處的暗子,明面上隨她同往的只有一個謝晗。 她走的時候,對一路送出京畿的佘霜壬和昭平道,“你們一個管好后宮,一個坐鎮前朝,朕回來自會好好賞你們。” 昭平懶得接她的話。 佘霜壬拱手送別。 她返身拉過他,“駙馬前歲因公殉職,歿了。阿姐如今一個人,你要努力。” “正好,朕也不在。” 這么些年了,他作的畫,回回畫昭平比畫她好,尤其是那雙瑞鳳眼,有一回只給她單獨作畫,竟也是瑞風眼,還給她上了鐵銹紅的襦裙。 她如何看不出來。 “您顧好孩子。”佘霜壬感動又無奈。 這樣的姑娘,怪不得那人疼惜成那樣。 三月中旬從郢都出發,一路西去,過三省十七州,大半年里,兩個孩子只因風寒發過一次燒,其他一切都好。 一路走來,他們看戲,吃小吃,趕燈會,逛廟會,泛舟湖上,策馬林蔭,放過風箏,烤過野兔。每下榻一處,殷夜總會給孩子們作一副畫,然后再作一副謝清平的畫。 畫他,不必真人在前,他的眉宇鼻梁,輪廓指紋,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讓殷夜忘記,只會因著歲月的沉淀更加深入骨髓。 唯一遺憾的是,五歲的孩童,幾天便是一個樣,高了些,笑開了些,從第一幅出京畿的畫像,到第二十幅在西海之濱的畫像,孩子們已經變了幾番模樣。 而謝清平卻始終是一個樣子,清俊雅正,溫柔隱忍。 “阿娘畫的爹爹真好看。” “爹爹長得和畫上一個樣嗎?” 殷夜笑著比劃,“你們的爹爹是最好看的人。” “和阿娘畫上的一模一樣。” “阿娘畫得,沒有半點錯處。” 她說著,抬頭望謝晗。 謝晗便一手抱起一個孩子,“你們阿娘說的對。” 兩個孩子開心地笑,向殷夜豎起大拇指。 然沒多久,便都軟軟垂下手,合上了眼睛。殷夜的笑消散開去,佘霜壬說過,他們嗜睡,困乏,便是最后的日子了。 殷夜盯著自己的十指,反復數著,半晌伸出了四根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