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甚？你可用不得，別瞎胡鬧。”

    “不是我用。”殷宸捧著那藥盒細(xì)看，“我想給阿姐備些。好幾回了，她都是精神恍惚，我原也聽太醫(yī)說了的。說阿姐憂思太過，給她開不少安神的藥，我瞧著總也不見好。”

    “不若用這個(gè)給她試試。”殷宸垂著腦袋，“到底是我做錯(cuò)了事，對(duì)不起阿姐。”

    “我這倒是還有些，原本你舅父也看過，說是不錯(cuò)的方子。”慕容斕道，“不過得先和你說了，這藥拿去，一定先讓太醫(yī)瞧了，他們?cè)S了，您方可給你阿姐用。”

    “她是一國之君，入口的東西，不是鬧著玩的。”

    殷宸終于露出個(gè)笑來，“外祖母的東西，還能有問題不成，再說舅父不也說是好的嗎！”

    “哎，可不許說是外祖母給的。”

    “為何？要是阿姐知道外祖母未生她的氣，她定會(huì)開心的。”

    “傻孩子，你阿姐還在氣頭上，知道這藥是我的，可還肯用？白的辜負(fù)你一番心意。”

    “嗯！”殷宸頻頻頷首。

    “快用膳，用完緊著回去照顧你爹爹。”慕容斕慈愛地揉著殷宸腦袋。

    夜色中，疾奔回皇城的馬車很快便湮滅了影子。

    盛夏夜空，繁星點(diǎn)點(diǎn)。

    慕容斕在庭院中納涼，一襲人影漸近，在她對(duì)面坐下。

    “長公主，那藥若是真的被太醫(yī)院驗(yàn)了怎么辦？”慕容垚將煮好的茶奉給慕容斕。

    “那孩子一心賣好，哪等得及給太醫(yī)院驗(yàn)過。”慕容斕嗅了嗅茶水，“便是真的驗(yàn)了也無妨，一點(diǎn)致幻的東西，除非剖開了看。否則左右一眼，查來都是好藥。”

    慕容斕飲下茶水，“不瞞你說，相比這個(gè)沒腦子的男娃娃，我其實(shí)挺喜歡那個(gè)小姑娘的。”

    “小姑娘是真厲害！”

    “當(dāng)日一箭射殺我六弟晉王，半點(diǎn)猶豫都沒有。”

    “上個(gè)月朝堂上……”慕容斕不由冷哼了一聲。

    “確實(shí)可惜。”慕容垚道，“那幾人好不容易被拉來，原想趁勢(shì)搓一搓她銳氣。別說銳氣，麓兒說她連著精神都恍惚，自三郎走后，一直避在寢殿。隆北那些人都急的不行。”

    “唉，不想竟就罷了一次朝，窩了七八日便出殿主持朝會(huì)。朝上更是反手摘了我們?nèi)说臑跫啞?jù)說當(dāng)朝直接下的召，剩余那七個(gè)，便也不頂事了。”

    “三郎手把手教的。”慕容斕將茶盞置在石桌上，上頭隱隱竟現(xiàn)出一道裂痕，“不過無妨，她沒了三郎，如今又多了這么個(gè)好弟弟……”

    “長公主小心。”茶水guntang，濺在婦人手背，慕容垚匆忙將她手撥開，從袖中掏出帕子遞上。

    “無妨！”慕容斕接過帕子，將水擦盡，想起今日殷律懷的愧疚和憤慨，謝清寧的柔弱無依靠，還有將將離去的少年手中那盒藥，面上笑意更盛些，“再有能耐，血親這一關(guān)，就能拖死她。”

    她望著那方帕子，轉(zhuǎn)了聲色，“這些年，難為你拋家舍業(yè)陪本殿住在這寺廟之中，原是委屈你了。”

    “能隨侍長公主，是臣的榮幸。”

    慕容斕頷首，“就是可惜了你我二人的兒子，都作了那女帝的裙下臣。”

    寒門草芥，竟高座廟堂。

    她想，這實(shí)在太荒唐了。

    第41章 【041】睿成王薨了。

    月上柳梢時(shí),殷夜終于將藥熬好。因殷律懷還沒有回來，便按著太醫(yī)的意思將其篦在瓷盅內(nèi)，擱在冰盆中鎮(zhèn)著。

    “這藥涼了喝,還有效果嗎？”她擦著汗，只覺胸口那股惡心感又涌起來，只抵著唇口壓下去。

    “回陛下！”太醫(yī)道,“不礙事，就是天熱用，院里商量著特地這般調(diào)配的。”

    殷夜聞言，望著那盞藥笑了笑,“可是記住了，不許說朕來過。”

    膳房中數(shù)人，皆垂首應(yīng)諾。

    她起身捶了捶臂膀，往外走去。

    外頭星光點(diǎn)點(diǎn),池塘里蛙聲陣陣,殷夜穿廊而過,仿佛見一人正在池中搖船，船頭擺滿了新鮮的蓮蓬。

    “蓮子靜心安神,泡茶煮粥都相宜，剝了讓司膳做給你吃。”

    “不甜,做壞了還苦，我不吃。”

    “司膳怎能做壞東西？罷了,舅父給你烹茶喝……”

    “行吧,賞您個(gè)面子！”

    ……

    殷夜合了合眼，再觀湖面，自然什么也沒有。她頓了片刻，加快腳步,奔向府門。

    “陛下，您怎么了？”佘霜壬本撩著車簾想看看她來了沒，不料見她又慌又怒、步履踉蹌地奔過來。

    “沒事！”殷夜撞在他懷中，只垂著頭喘息。

    “是累了嗎？”佘霜壬握扇的手頓了頓，往后退開些，低頭望她，“臣陪您回宮，午后臣給您備下了藥浴解乏。”

    “嗯！”

    “你們?cè)诒就醺T口作甚？”殷律懷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這里是本王的院子，不是陛下的后宮！”

    他才下馬車，便見大門口緊挨的兩人。

    月色下，少女柔弱哀思，郎君護(hù)身安撫，任誰見了都覺是一副郎才女貌的模樣。

    “你回車上等朕。朕陪一會(huì)爹爹。”

    殷夜話畢，噙著笑迎上了殷律懷，“爹爹。”她伸手想扶他，然伸出一半，見他虎目含怒，便只得放了下來，往后退了退，卻仍保持著喚他時(shí)的含笑模樣。

    只是笑的不自然，仿佛下一刻便要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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