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大人的小青梅(重生) 第1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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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同他說那是因為小姑姑的駙馬爺死了。 駙馬爺沒死之前,小姑姑同他其實很親,每回進宮,都會給他帶些宮外的小玩意兒,會親昵地喊他“旭兒”。 他那時日日都盼著小姑姑進宮里來,可后來她鮮少入宮,便是來也不再來看他。 仿佛一日間,她就不再是他的小姑姑。 轎攆里點著香,惠陽長公主遞了個手爐給周懷旭之后,問了兩句周懷旭的學業便閉嘴不語。 快到乘鸞殿時,周懷旭覷了覷她,遲疑了須臾,用只有二人方才聽到的音量道:“小姑姑你不入宮來,是不是因為父皇會打你?” “哐當”一聲,惠陽長公主手上的銅制手爐倏然落地。 “你說什么?”她豁然轉頭,目光帶了點震驚,“你……看到了什么?” 周懷旭脫口說出那句話后便有些后悔了。 阮嬤嬤同他說過的,那夜他見到的事要一輩子爛在肚子里,誰都不能說,便是連母妃都不能說。 他怯怯地低下頭,像是做錯了事一般。 惠陽長公主微微吸了口氣,緩下聲音道:“大皇子可是曾經見過你父皇,訓斥……宮人?” 周懷旭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遲疑地點了點頭。 “不是宮人,是母妃,我看到父皇打母妃了。” 第116章 成泰七年, 雪漫成災。 都說新歲除厄,可這一年的年關, 因著要為先太子先太孫齋戒,整個盛京城縞素一片。 到得元月十五的上元節,齋戒總算結束。 這一日,長安街再次掛上了大紅的燈籠,花燈連成一片火海,絢燦的火樹銀花多多少少沖淡了寒風暴雪帶來的蕭索肅殺之感。 “聽說宮里一早就燃起了佛燈,圓玄大師也被請進宮里誦經。” 宗奎大清早就登門拜訪, 美曰其名是為了給楊蕙娘、如娘幾位掌柜娘子送年禮,實則是為了過來蹭口吃食。 這位穿了一身寶藍色錦服, 頭戴金冠的年輕郎君毫不客氣地吃了兩碟子蓮花酥和金絲奶酥后,拿帕子擦了擦手,對姜令招手道:“難得我過來一趟, 一會給我看看你最近做的策論。” 一點也不想在年節開小灶的姜令:“……” 他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宗奎哥每次給他講文章,基本都是要耗一整日的。 吃完早膳吃午膳,吃完午膳繼續吃晚膳, 晚膳結束后還要來幾嘴子宵食才會心滿意足地離開。 不過宗奎哥的拳拳盛意,他到底是不能辜負,忙應了下來。 二人正要出正廳,宗奎忽然想起前兩日自家兩位長輩的事。 想了想, 便頓住腳步,回頭同霍玨道:“對了, 狀元郎, 伯祖父前兩日同意叔叔徹查先前那樁懸案了。叔叔這幾日連年假都不休, 日日泡在府衙里。聽說好幾具陳尸的身份都查了出來, 上元節一過就要派人去尋這幾人的親人。” 霍玨眸光微凝。 他猜到宗遮定然會讓宗彧查那案子,卻不想會這般早。 宗遮倒不愧是并州宗氏一族的執掌者。 當年能在凌叡一黨的虎口下保住宗家,奪下大理寺卿的位置。此刻亦能在風雨來臨的前夕,審時度勢,做出最好的決斷。 霍玨卻不知,宗遮會這般快便下此決定,并不僅僅是因著審時度勢,還因著朱毓成的一番話。 自打凌叡被革職后,朱毓成便接替了凌叡,成了內閣首輔。 凌叡被捕的前一日,朱毓成親自登門拜訪,笑著同宗遮道:“年初臨安地動,若非霍小郎提前示警,救了半城百姓的性命,宗大人可有想過,小宗大人會如何?” 小宗大人指的便是宗彧。 宗彧正是因著在地動之時救援及時,立下大功。這才能接連官升兩品,順理成章地入了順天府。 原先的順天府尹是凌叡的人,朱毓成早就想換人。 宗彧在臨安城任知縣時屢破奇案,在順天府百姓眼中是個青天大老爺。可臨安地動那日,若非霍玨,宗彧別說撈功勞了,怕是連烏紗帽都不一定保得住。 朱毓成去同宗遮說上那樣一番話,實則是在替霍玨討回一個人情。 一個宗家欠霍玨的人情。 其實朱毓成不登門,宗遮心里亦是明白。 宗家的的確確欠了霍玨一個人情,霍玨不討要這人情,不代表他們就能忘記。 再說眼下局勢雖說尚未完全明朗,但也差不離了。若等到塵埃落定之時,再讓宗彧翻查舊案,到底是晚了。 錦上添花永遠比不上雪中送炭。 宗遮年歲已大,宗家的后輩里最出色的便是宗彧與宗奎,下一任家主亦是非宗彧莫屬。 此次的陳尸案何嘗不是宗彧日后更上一層樓的基石? 宗遮能在宗家做那么多年家主,該做決斷之時自是不會瞻前顧后。 朱毓成一走,便立即喚來了宗彧,同他道:“去查案罷,給那些慘死的人一個公道。” - 宗奎同霍玨說完那話,也沒等霍玨回話,大步流星地同姜令出了正廳。 霍玨端坐在一張四方椅上,沉默半晌后忍不住輕提了下唇角。 上輩子的復仇之路,最開始只有他自己,后來身側多了薛無問與趙保英。 而宗遮與朱毓成,時而是同盟時而是敵人,端看是為了何事。 至于都察院的兩位都御史,立場倒是鮮明,由始至終都只想將他弄死。 可這輩子,這些人到底是不同了。 曾經想要他死的人,會殫精竭慮地為他謀一個前程;曾經的亦敵亦友者,會走在他前頭,提前替他掃除前路的風雪。 思忖間,何舟匆匆行來,拱手道:“主子,長公主已經到了大相國寺。” 霍玨長指敲了敲桌案,道:“圓青大師可是去了九佛塔?” 何舟頷首:“圓玄大師一離開大相國寺,圓青大師便去了九佛塔。” 霍玨站起身,望著外頭越下越大的雪,道:“眼下逃到順天府的流民有多少?” “已有數千人,如今這天氣一日比一日嚴寒,前兩日還下起了雨雹。屬下瞧著,再過幾日,往順天府這頭來的流民怕是會越來越多。” 順天府的流民的確會越來越多,不僅僅是流民,到得二月,連盛京里頭的百姓都開始亂起來。 后來史官在記錄成泰七年這場雪災之時,是這樣記載的:凍餒而死者,日以千數。 雪災直到四月方才結束,按照霍玨原先的計劃,這場災難越是傷亡慘重,對他的計劃越是有利。 可如今他改了主意。 “隨我出去一趟。”他接過何舟遞來的大氅,邊走邊披上,快出院子大門時,忽地腳步一緩,又道:“罷了,我明日再出門,你去替我送幾封信。” 何舟一愣,立馬就反應過來了。 今兒上元節,主子定然是要留下來陪夫人。 去歲因著臨安城的事,主子都沒能趕回來給夫人做盞花燈。 今兒定然是要彌補去歲的遺憾的。 上元節這樣的年節,家家戶戶都要親手做一盞平安燈。 從昨日開始,府里的各個院子都掛上了平安燈,但姜黎還是想著與霍玨親自做一盞平安燈,送到無雙院去。 霍玨進來時,她已經將那燈做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的燈畫。 “你來得正好,你畫技好,快在這上頭畫上幾個喜氣的娃娃,一會讓何舟送去定國公府。”姜黎說著,便去取了筆墨來,濕潤的眼滿是期待,“要畫得粉雕玉琢些,最好呢,要畫得有點像阿姐,又有點像薛世子。” 她說到這,便忍不住一頓。 自個兒都覺得太強人所難了,又要像阿姐又要像薛世子,怕是不好畫。 她正要收回方才提的要求,誰料霍玨提起筆便開始畫,幾乎是一氣呵成就畫出了三個小娃娃。 從牙牙學語的小嬰孩到扎著雙丫髻的小女郎,似是輕輕一轉,便看到了一個慢慢長大的小女郎。 最神奇的是,這里頭每一面燈畫里的小女郎倒真真是生得又像阿姐又像薛無問。 眉眼隨了阿姐,口鼻隨了薛世子,好看得不得了。 姜黎越看越滿意,忍不住夸道:“你這燈畫畫得太合我心意了,你畫的可是阿蟬?” 霍玨“嗯”了聲。 姜黎提起燈,愛不釋手地看了好半晌。 隨后小心放下,從腳邊拎起一盞空白的平安燈。她怕霍玨第一回 畫會畫不好,便多做了一盞空白的平安燈備著,想著有備無患。 眼下倒是派上用場了。 姜黎把這盞平安燈放在桌案上,眼睛彎彎道:“霍玨,你給我們阿滿也畫上一盞吧!” 霍玨望了眼姜黎,又望了望眼前的平安燈。 略略頓了片刻,便再次提起畫筆。 畫阿滿倒是不如方才畫阿蟬那般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每畫幾筆便要停下,望了望姜黎,方才繼續畫。 這一畫就畫了大半個時辰,等到霍玨停筆時,姜黎湊過來看,目光一落在那燈畫上便不由得瞪圓了眼。 “你這畫的不是我嘛?”她道:“一點兒也不像你。” 霍玨放下筆,細細端詳著那三面燈畫,自個兒倒是挺滿意的。 “你生得比我好,以后孩子的長相最好都隨你。” 姜黎一聽,登時臊得耳朵尖都紅了。 瞧瞧這人說的話,若是被旁人聽到了,還不得笑話她呀,明明他生得那樣好。 好在這屋子也就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