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煙火 第63節
陳牧雷和白政倆人正在院子里給狗洗爪子——準確地說是他看著白政給狗洗爪子, 時不時給他遞點東西打打下手。 因為陸北嶼那件事,他一直不太喜歡狗, 幸好白家的狗只是一只小泰迪。 狗是白政幾年前買的, 他也不太懂怎么養,平時交給家里人管, 偶爾回來的時候擺弄擺弄逗一逗罷了。 雖然這兩年白政在北城居多, 但每次回來小泰迪都很興奮雀躍, 在院里子撒了歡地跑。院里有個淺淺的魚池,魚不養了,水還沒抽干凈,小泰迪跳進去亂蹦又在小花園里滾了幾圈,弄得渾身臟兮兮。 白政怕它往自己身上撲, 就接了一條水管給它洗爪子。 “琳姐。”陳牧雷對賀采琳不冷不熱的打招呼。 她剛跟著白鴻泉時沒多大,也就如陳牧雷現在這般年紀而已,陳牧雷和白政都連一句“阿姨”都喊不出口。 “誒。”賀采琳熱情的應著, 手里的果盤往他面前一舉,“你家里就一個人了,我就讓小政把你喊到家里來一起跨年,熱鬧熱鬧。” “嗯。”陳牧雷沒接那果盤,假裝沒看見似的,看白政關上水龍頭,便把毛巾遞過去。 賀采琳在白鴻泉身邊幾年,模樣沒怎么變,身上的氣質倒越來越像個“后媽”了。 “小政也難得回來,你們兄弟倆多聊聊,你平常有空也多來家里玩,別見外,就把我們家當你自己家一樣。” 賀采琳從果盤里撿了一顆帶著水珠兒的車厘子說話間就要往陳牧雷嘴邊送,動作嫻熟舉止自然,絲毫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陳牧雷微微皺眉,拿過旁邊的另一條毛巾單膝蹲下和白政一起擦著小泰迪的爪子,小泰迪兩只前爪都被人抬著,只剩下倆后爪著地,不滿地汪汪叫了幾聲。 賀采琳手微微一僵,也弄不清楚陳牧雷是故意躲她還是怎么的。 白政一直低著頭,什么都沒看見,只是聽了她的話似笑非笑地重復了一句:“‘我們’家?琳姐什么時候和我爸領的證,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賀采琳嘖了一聲,臉上未見異樣:“小政調皮,我把水果放這兒了,你們倆記得吃。” 賀采琳放下果盤,攏了攏披肩,扭腰擺臀地走了。 幾乎是她一走,陳牧雷就把毛巾丟在小泰迪身上:“你爸真可以。” 然后和白政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白政擦干凈小泰迪,把它抱在懷里起身,看了陳牧雷一眼:“我覺得她還是喜歡你這樣年輕體壯的男人,我爸都能當她爺爺了。” 白鴻泉是老來得子,原配的年紀也比他小上不少。 顯然白政知道賀采琳為人,陳牧雷尷尬地摸摸鼻尖,人家的家事,他不便多話。 白家晚餐很晚才開始,就是為了等一個人。 趙令宇的車從前門經過繞進車庫,陳牧雷并沒有任何驚訝。 白政把小泰迪塞給陳牧雷:“我去看看,你抱著小甜心。” 陳牧雷姿勢僵硬地抱著小泰迪,把它舉到自己眼前和它對視:“你怎么還沒改名?” “小甜心”這個惡俗的名字還是白政以前的一個小女朋友給起的,惡心壞了他們這幫男的。 車庫是開放式的,因為趙令宇的到來變得有點吵,陳牧雷在這兒都能聽得到賀采琳嘰嘰喳喳的聲音,便不想過去。 身后傳來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 那鞋跟踩在地面上,一步一步,發出有節奏地聲響……最后,在他身后停住。 陳牧雷眉心一跳,突然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晚風夾雜著女人身上香甜的香水味,一雙細長的手臂自后摟住了他的腰。但那女人也僅僅是剛碰到他,陳牧雷就迅速轉身,不易察覺地掙脫出來。 院內燈光明亮,足以看清他面前那女人有著一張與白政有幾分相似的臉。 陳牧雷已經不記得有幾年沒見過白蕊了,他稍微回想了一下,仿佛對她最后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八九歲的樣子。 多年未見,白蕊倒是成熟了不少。 兩人之間最先沉不住氣的是白蕊,但最先開口的人是陳牧雷:“怎么突然回來了?” 她眼底里有點濕潤,笑道:“你不歡迎嗎?” “你的家,我有什么資格說這句話。” 陳牧雷也笑,白蕊努力在他表情里尋找著什么,卻沒見一絲破綻:他沒有驚訝,沒有驚喜,沒有后悔,沒有歉疚,也沒有一點兒私人的感情。 現在的陳牧雷,竟和過去一模一樣。 “也是。”白蕊自嘲。 白政在旁邊看著,rou眼可見兩人冷場了,硬著頭皮走了過來。“姐,你去洗洗,準備吃飯了,所有人都餓著肚子等你呢。” 白蕊順著臺階下,摸了下陳牧雷懷里的小甜心就走了。 她前腳剛走,陳牧雷的臉色就沉下來了,把小甜心丟給白政:“你知道她今天回來還叫我過來?” “我發誓上午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真不知道她要回來,我也是下午到家才聽賀采琳說的。”白政也是為難,“你不會這就要撤了吧?怎么也得吃完這頓飯啊,不然你讓我姐這臉往哪放啊?她才回到祖國家人的懷抱,你可以不給溫暖,給點面子總行吧?” 這話說得也沒錯,但陳牧雷給得不是白蕊的面子,而是白政的面子。 …… 人一到齊,晚宴開席。 白政特別自覺,在趙令宇和自己中間給他留了個位子,沒讓白蕊挨著他。 這頓飯吃得多多少少有點不舒服,一桌人都知道白蕊對陳牧雷是什么心思,一桌人也都清楚陳牧雷對她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趙令宇看了眼白政,白政聳聳肩,無奈極了。 趙令宇笑了下,開了瓶陳年佳釀:“知道大哥和牧雷都喜歡白酒,嘗嘗這酒怎么樣。” 他先給白鴻泉滿上一杯,又給陳牧雷倒倒了一杯,到白政那兒就沒管了。 白政滿不在乎,自己給自己倒上,還沒放下酒瓶就被白蕊拿去了。 賀采琳想勸,趙令宇甩了個眼神過去,賀采琳便住了嘴。 這頓飯就這么嘻嘻哈哈地過去了,白鴻泉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原本還想給兩人制造點相處的機會,誰知道他剛有這個念頭陳牧雷就看出來了。 “你們年輕人玩,我上樓去休息了。” 仿佛掐算好了時間一樣,白鴻泉的腳剛踏上樓梯,陳牧雷手機響了,他當著大家的面接了起來,嗯啊了幾句掛斷,然后面帶歉意地和白鴻泉說道:“白伯伯,您好好休息,我有點事要處理一下。” 白鴻泉不好做阻攔,擺擺手讓他去了。 趙令宇:“今天這日子還有什么事比大家聚在一起重要?” 陳牧雷掃了白政一眼,白政反應極快地跟著起哄:“大概是小女朋友?” 陳牧雷:“…………”白政你個蠢貨,一定要找這個理由嗎? 趙令宇一臉了然:“這事是真的?我還以為是大家亂傳的呢。” 陳牧雷在心里翻了個白眼,趙令宇也是夠虛偽,明明已經讓徐立哲派人求證過了,還裝作不明真相。 事已至此,陳牧雷沒辦法再遮掩,只能承認。“女朋友還算不上,一時興趣。” 白政八卦:“那好玩嗎?” 陳牧雷頗為頭疼地說:“本來想玩玩就算了,沒想到還挺難甩,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幼稚還黏人。” 白政沒心沒肺地笑:“那趕緊去哄哄吧,小心身體。” 陳牧雷擺擺手:“走了。” 陳牧雷一走,白政就覺得頭皮發麻,他有點兒不敢看白蕊。 * 陳牧雷被趙令宇和白鴻泉灌了不少白酒,只好叫了代駕。代駕司機就在附近,來得很快。 陳牧雷坐在后座,心情不是太好,他沒想到白蕊會回來,更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白蕊似乎對他依舊不能忘情。 他降下車窗透氣,讓凜冽的夜風吹進來:希望白蕊不會再像過去那樣偏執了。 陳牧雷打開手機,周云錦在晚飯前發了一條消息給他,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剝好的雞蛋,圖下配著四個字:元旦快樂。 這條祝福和這個自制表情包有著和她極不相符的土氣……陳牧雷嘴角不易察覺地翹著,順手存圖。 周云錦洗完澡出來,又去洗衣房把洗好的衣服晾上,回房間發現手機有一條未接電話。 是楊露在半個小時前打來的,并沒有打第二次。 周云錦看著那條未接電話,心中滿是苦澀,手指懸在“mama”兩個字上,卻始終不知道該不該按下去。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陳牧雷的電話打了進來。 周云錦的心猛地一跳,接通,然后把電話放在耳邊。 “你的定位發給我。”陳牧雷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說完便掛斷了。 周云錦把定位發過去,心中竟然忐忑起來。 陳牧雷收到定位后挑挑眉毛:一心一意快捷酒店…… 二十分鐘后,司機把車停到酒店門口,陳牧雷看著那個簡陋的酒店招牌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 司機也一肚子好奇,看見一個穿著普通又戴著帽子的女孩出來之后,他更疑惑了:這是什么灰姑娘和有錢人的故事嗎?? 周云錦認識陳牧雷的車,幾乎從酒店一出來就看到他的車了。 她不知道有司機,還以為是陳牧雷自己開的車,直接沖著副駕過去,等她走近,后面的車門卻被打開了。 她愣了一下,彎腰向里面看了看,然后猶豫了…… 要和他坐一起? 陳牧雷已經給她讓出了座位,周云錦上車后,車里的氣氛頓時有點不對勁。 兩個人誰都沒說話,甚至都沒看對方。司機從后視鏡偷偷看著他們,覺得這戲碼好像又該換了:霸總和失足少女。 “呃,先生,接下來要去哪里?” 陳牧雷沒說話,司機只能用眼神求問周云錦。 周云錦哪兒知道陳牧雷要干什么,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小手偷偷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偏著頭看車外的陳牧雷嘴角又有點上揚的趨勢,他發現自己特別喜歡周云錦這種小動作。 周云錦見他不說話,小聲問:“要去哪兒啊?” 陳牧雷調整了下表情,說:“你想去哪兒?今天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