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愿胡亂地點了點頭，大約是早上宋宴山在食堂時的一份剖白，讓她誤以為宋宴山與那男孩是同一人，但其實仔細(xì)想想就知道不可能。那孩子像是被遺棄在滄瀾湖庭的，連話都說不清楚，思維也很混亂，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知異于常人。

    譬如，他好像覺得他身上的某個部位是可以食用的寶材，切下小拇指給姜愿不是為了嚇?biāo)窍Ｍ茫€是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讓男孩明白，沒有人會吃人的。

    姜愿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明白，漆黑的瞳仁盯著她看，似乎是茫然的，可眼角卻流下眼淚來，他含糊不清地道：“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聲音倉惶悲涼，姜愿呆呆地看著他，為她的理解而感到脊背發(fā)涼：“是有人這樣對你，對嗎？你只會說這個字，是因為他們殘忍傷害你的時候，你感到很疼，對嗎？你學(xué)會這個詞，是為了告訴他們你很疼，讓他們住手對嗎？”

    男孩不說話了，眼眶里包著晶瑩的淚水，低著頭看著缺了拇指的手。

    姜愿柔軟的身子拱進(jìn)了男孩兩膝靠攏時留下的縫隙中，男孩束手無措地張著手，任漂亮的布偶爬到了身上，那毛色柔順鮮亮，他好像摸摸，可又膽怯地不敢動手。他潛意識地將自己視為怪物，而怪物是沒有資格接觸這樣美麗的生物的。

    姜愿盤踞在他的膝蓋上，天生的虎紋讓她肅穆威嚴(yán)許多，她一字一句地道：“接下來的話你給我記好了，你是人，不是什么家畜，你不該被圈養(yǎng)不該被這樣殘忍的對待，你要去拿回屬于你做人的權(quán)利。”

    *

    “做人的權(quán)利么？”宋宴山冷淡地倚在門框，并未讓王宮派來的內(nèi)侍官進(jìn)屋。

    此時雖是深夜，但走廊上還是有學(xué)生在走動，他們無不好奇王宮深夜派內(nèi)侍官來造訪三殿下的原因，而三殿下連門都沒讓王室使者進(jìn)的態(tài)度更是給這好奇添了把火，原本不少在屋里休息的學(xué)生也開始探頭探腦。

    內(nèi)侍官腦門都在滴汗，她聽不懂宋宴山突然冒出來的話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在這樣鬧下去必然謠言四起，低聲道：“殿下還是讓臣到里間去說吧，這還是尚未公布的消息，會引起諸多猜測的。”

    宋宴山的目光穿過走廊，落在假意去隔壁寢室串門的莫夏身上，嘴角嘲諷一勾道：“這么多年來，也只一個人把我當(dāng)人。回去告訴王室，別把我當(dāng)?shù)搅四昙o(jì)就要拉出去□□的家畜種公，當(dāng)年的慘事，他們應(yīng)該不想再發(fā)生第二次。”

    莫夏的笑有點勉強。

    第19章 想帶你去個地方。

    姜愿再去上課, 便見向來空置的前二排座位，以宋宴山為中心都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牧耍心杏信? 簇著宋宴山在熱烈地說話，在那激烈的氛圍中，宋宴山像是從火焰中剝離出來的清風(fēng)流水, 眼眸濃黑沉寂。

    還未等姜愿走進(jìn)教室想出個究竟，宋宴山便將放置一旁的光腦撤去, 道：“這兒。”

    他驟然出聲, 引得同學(xué)驀然收聲, 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都向姜愿掃去, 姜愿腳步微沉, 正要開口拒絕，葉教授便隨著她的腳后跟進(jìn)了屋, 她沒了法子匆匆落座。

    一節(jié)課仍然上得心驚膽戰(zhàn)，應(yīng)付choucha提問, 隨堂測試，葉教授布置了篇兩千字的小論文后夾著書翩然走開, 只留一眾學(xué)生長吁短嘆。

    就在一片懶洋洋的嘆息中, 有人走到宋宴山的面前：“不知三殿下下了課后是否有空，我想請你前往模擬艙一敘。”

    那人屈下高大的身材, 壓迫地與宋宴山對視，正是前些日子姜愿被葉教授刁難時出言嘲諷之人, 姜愿依稀記得他叫虞會。他邀宋宴山前往模擬艙一敘的意思是，他要和宋宴山打一架。

    姜愿瞥了眼宋宴山，宋宴山面對虞會盛氣凌人殺上門的行徑，根本不往心里去, 云淡風(fēng)輕的態(tài)度反而將對方的氣勢壓了下去：“沒空。”

    他起身要走，虞會抬腳攔住他的去路，道：“三殿下不要這般小氣，藏著掖著的，也讓我們瞧瞧雙異能究竟是個什么樣子，開個眼界。”

    無數(shù)雙眼睛都望了過去，不管他們怎么看待虞會的舉動，但現(xiàn)在都被他的話挑起了巨大的興趣，雙異能，誰不想有幸開這個眼界？

    宋宴山淡漠的視線在虞會的臉上停了停，道：“學(xué)校不讓用異能私斗。”他頓了下，忽然就改了注意，“行，那就去模擬艙，就我和你。”

    這是禁止旁人觀看的意思了，姜愿注視著宋宴山寬闊的后背，卻也緊張起來，虞會明知宋宴山的身份和本事還要上門來挑戰(zhàn)，必然有其中的理由，她不知王室內(nèi)情自然猜不透，卻也知道非同小可。

    可于王室于宋宴山來說，她都不過是個外人，不容置喙，只好沉默。

    宋宴山卻回過身來，將光腦遞給她：“中午還要一起吃飯，在食堂等我。”

    宋宴山與虞會帶著滿室的竊竊私語走了，姜愿雙手拿著宋宴山的光腦怔神，等她注意到她的名字也在竊竊私語中反復(fù)浮現(xiàn)時，抓起自己的東西也往外走。

    莫夏與鹿輕在外頭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在刻意等她，因為姜愿與她們擦肩而過時，莫夏叫住了她。

    同班兩個禮拜，姜愿還是頭回和莫夏交流，這位莫家的嫡系千金雖然總是和顏悅色，但姜愿總覺得那和顏悅色不過是一張面具，揭下來后必然能看到冷漠疏離的骨頭。

    所以當(dāng)莫夏叫住她時，她便知道事情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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