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翳了然說：“嗯。”

    他隨手翻看著, 表情談不上多滿意，最后輕描淡寫道：“確實很一般, 不適合久住，但是勝在方便。罷了，不過是個暫時的住處, 以后我再陪你去挑選更好的房子。”

    另一邊，女接待通過側門進到里間辦公室，透明的玻璃墻面設計, 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客廳。

    “他們倆來看房的，誰出去接這單子？王哥？”

    被叫到的王哥手里還拿著手機跟人打電話，“好的李總，一定符合您的要求。”

    他掛下電話說：“不接了，我手里有個a區的單子在接洽，對方是智誠的李總。”他們御天府，真正的富貴顧客哪有這樣大喇喇跑來看房的，這兩個肯定買不成，就算買了也就是e區的房子吧。

    “呃，那莉姐去？”女接單扭頭向另外一人。

    “不去，”莉姐果斷拒絕。

    她昨天剛接待的客人，那渾身香味刺鼻的年輕艷麗女人小腹微鼓，陪著個年紀能當她爸的老總來買房。說是買房，其實不過是老總要置辦外宅，在外面另起一頭家養個情婦而已。

    莉姐干的是置業顧問這行，見過不少這樣的事。今天剛見到這對年輕男女走進售樓中心，就聯想起昨天那對。

    她做了這么多年，眼尖得很，一眼就能看出外面這兩人的不對勁，女生還是個高中生，男人清峻貴氣，男人親自陪著來售樓中心，還能有什么？哄著包養鬧脾氣的小情人唄，現在的女高中生啊！

    莉姐不屑道：“現在這些半大不大的女學生啊厲害得很！你們看她那種清純小白花，端得仙氣飄飄的模樣，男人最愛了。”

    女接待知道莉姐為人平時總自視過高，而且偶爾還端著清高的架子，但她剛剛接觸過外面那兩人，直覺不是莉姐說的那種關系。

    “莉姐，也許人家是有錢人家的兄妹呢。”

    “兄妹，他們有哪一點像了？”莉姐輕蔑說，“噢對，男人都愛認幾個漂亮meimei。”

    她的想法太偏激，女接待猜她可能是又跟自己老公吵架了。但眼下有些為難，今天上班的人不多，除了王哥和莉姐，就只剩一個剛入職兩個月的新人小梅。

    小梅平時都是跟著莉姐學，還沒有正式接過單子呢。

    “那小梅，你可以嗎？”

    小梅猶豫兩秒說：“可以，我來吧。”

    這時，莉姐交手擺出前輩的姿態說：“小梅你過來。”

    “莉姐，什么事？”小梅走過去恭敬問。

    她入行來這里之后，公司安排莉姐帶她當她師父，但莉姐讓她跟著幾個月了，業內的技巧從來不肯教她，累活全讓她包攬，遇上好單子，零星的殘渣都不愿分給她半點。

    今天撞上莉姐心情不好挑客地不接這單，不管能不能拿下，小梅都告訴自己一定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莉姐傲然說：“小梅，別說師父不教你。這第一招就是要懂得猜客，像外面那對，肯定是男的做主，你就問他的意見就可以了。還有這男人不可能給小情人買最貴的a區，但他在小情人面前得要面子，你就給他們推薦e區房，還要會說得花哨，說成最好的。懂了嗎？”

    小梅心里不贊同，面上不顯說：“好的，我懂了。”

    她踏出辦公室立馬換上了真切的笑容。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是你們的置業顧問，叫我小梅就可以了。”

    “你好啊小梅，我是溫杳，一會兒就麻煩你帶我們看房了。”

    小梅見慣趾高氣揚的挑剔客戶，溫杳的好修養讓她心里生出好感。這樣的女孩子，怎么會是莉姐說的那樣呢？

    “先生，你們看過戶型了嗎？”她先轉頭問孟云翳。

    “看過了，”孟云翳問，“說說看你們這的房子，有什么推薦？”

    他邊說著，彎腰提起茶幾上的小圓壺，將溫杳的杯中倒滿，無比自然地遞給他。溫杳從容接過喝水。

    “我們御天府的房子……”小梅滔滔不絕地開場白介紹，本想順著給他們說說e區的戶型，瞥見這畫面，突然改口，“a區是我們御天府最好的戶型，這樣吧，二位要不要先跟我去看看？”

    孟云翳覺得可以，轉頭以眼神詢問溫杳意見。

    溫杳點頭說：“好，看圖不如直接去看房呢。”她放下茶杯起身。孟云翳等她同意了，才隨她起身。

    小梅心下有了判斷，對溫杳說：“那你們等我一下，我進去拿備用鑰匙。”

    她回到辦公室后，徑直去取了a區樣房的鑰匙。莉姐看到，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不是讓你帶他們去e區嗎，你怎么回事？會不會做事的！”

    小梅對她態度不變，但鼓起勇氣說：“莉姐，我覺得他們可能更適合a區的房子，而且看樣子應該是由那位溫小姐做主的。”

    “你懂什么！？”見她反駁，莉姐氣急。

    小梅不再多說，趕緊拿鑰匙出門去找溫杳他們。莉姐在她身后，眼中要噴出火來，咬牙道：“哼，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懂得天高地厚，第一次出活就妄想接大單子了。”

    旁邊坐著對著電腦的王哥笑說：“可不是，她以為a區的房子是這么容易賣出去的？我不知道托了多少層關系，裝了一個月孫子才拿下李總這單的。”

    小梅帶溫杳和孟云翳出門口乘坐御天府內的環保車。這里面很大，繞了快十分鐘才到a區。

    a區只有一棟公寓樓，位置十分清幽，樓下的景致都比別處要好。

    “這里離活動中心近嗎？”溫杳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很近，你們看，這邊就是北門，從這里出去右轉步行幾百米就到活動中心了。”

    溫杳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北門，露出滿意的神色。

    孟云翳也看北門，門崗處的警衛看樣子很負責，他環顧一周有幾個保安在巡邏。小姑姑這段時間要一個人獨居，最重要的自然是這里的安保。

    小梅不催促他們，還提出先帶他們去看看樓下附近的環境，三人繞著人工湖走一圈。

    “您當心腳下，”路過一道減速帶時，孟云翳溫聲提醒。

    盡管溫杳提過很多次，他時不時還是改不了敬稱，溫杳已經很習慣了。但小梅這外人第一次聽到卻十分吃驚，猜測不到他們的關系，只更加堅信溫小姐才是做主的人。

    返回到公寓樓門口，他們上樓去看樣房。

    “我們的a區的房子用料全是最好的，采光通風和隔音這些就不用說了，三室一廳，兩百平，你們二位完全夠住的。而且這棟樓里每一間房的裝修風格都不同，是我們公司專門請知名設計師設計的……”小梅盡職地跟在他們后頭介紹。

    奇怪的是，這兩人進屋之后反倒表現得沒那么在意了。這是怎么回事？剛才在樓下還挺感興趣的啊，難道不滿意房子？小梅非常困惑。

    其實小梅哪里能想到，對溫杳來說，她從小就輾轉各處，離開云頂山之后更是季家、孟家清平園、軍屬大院、京市二哥家換著住，什么樣的她沒住過？所以房子怎么樣她都無所謂，離訓練營近就行了。

    至于孟云翳，壓根瞧不上御天府，小姑姑的第一個房子應該買更好的，但是畢竟只是暫時落腳的，圖個方便而已，他剛剛在樓下看了安全和物管方面沒什么問題，就放心了。

    孟云翳：“你覺得如何？”

    溫杳第一次這樣花錢買房，還是考慮了幾個正常問題。

    “是不是有點太大了，我就一個人住，對了，價格不知道怎么樣，等下還得問問。”

    “最重要的是您喜歡，價格方面完全不需要考慮。”孟云翳知道她對房子是沒問題了，于是開口打消她的顧慮，“而且云擎還得過來的，不大。”

    小梅在一旁聽著生出更多怪異，孟先生跟溫小姐說話的口吻，怎么這么像她在家里勸爸媽不用替她省錢，要用就用最好的？是了，真奇怪，她居然在孟先生身上，看出了孝順的感覺。

    溫杳被他說服，不再糾結。

    “什么時候可以入住？”溫杳問，后天就要訓練了，當然是越快解決越好。

    “啊？”小梅剛從思緒里出來，聽她這一問又呆愣住了，腦子沒反應過來，眼里充滿了不可置信。溫小姐這話的意思，是決定要買了？

    溫杳沒聽到她的回答，繼續說：“是這樣的，我們這邊要房比較急，你看最快什么時候可以住進來呢？”

    “隨時可以！”小梅揚高聲音說，“您放心，每套房子都是獨一無二的設計裝修，贈送全套智能家具，辦好手續隨時拎包入住！”

    溫杳點頭果斷說：“行，那去付款辦手續吧。”

    三人乘坐環保車回售樓中心時，小梅不再像來時那么熱情多話，不是因為她賣出房之后就變得敷衍，而是她現在還處在放空的狀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第一次獨立帶客人，竟然這么容易就賣出一套a區的房子！

    小梅走進辦公室拿材料時，莉姐眼都沒往外廳瞧，直接開嘲說：“這就回來了？”

    “嗯，”小梅隨口應答，走到柜子邊取出紙質合同，抱起筆記本電腦。

    “我就說讓你們年輕人別那么——”她冷笑著抬眼看小梅，忽的變了臉色變了聲調，“你干什么！”

    “我帶溫小姐和孟先生回來簽合同付款。”她如實答。

    “你說什么？”王哥騰地站起來，“你說你賣出房子了？”

    “對啊。”

    “他們最后買了e區對吧？”莉姐心存最后一絲僥幸。

    “沒有，他們買的是a區18樓那套房子。”

    “我不信！”莉姐要瘋了，“我跟你出去簽合同。”

    她非要親眼見到，e區和a區房價差了五千萬，小梅絕對不可能就這樣賣成功的，她看人不會錯，外面那個男人絕不可能給個女學生買這么貴的房子！如果是小梅撒謊騙她，她就當面拆穿她。

    小梅其實心里也是忐忑的，沒簽合同沒付款就不算賣出去房子。何況她突然想到，溫杳他們根本沒問過房子的具體價格，一會兒他們聽到會不會就不買了？

    小梅重新回到客廳沙發時，是跟在一個女人身后的，這個女人看起來更像一個職業的顧問，相比較之下，小梅顯得稚嫩青澀。

    但溫杳更喜歡小梅，覺得女人硬擠出的笑容好假，眼神直勾勾的有些駭人，不及小梅真誠活潑。

    “小梅，合同呢？”溫杳忽略女人。

    莉姐笑容一僵，在旁邊沙發坐下，她也不看溫杳，轉向孟云翳。

    “這位孟先生是吧？您確定是買a區那邊的房子了嗎？不再考慮考慮？”

    她眼下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在說什么，滿腦子都是如果小梅成交了這套房，她將能得到的百萬提成，一個新人一下子就爬到她頭上去了，這怎么成？

    小梅急了，同時震驚非常。雖然她成功賣出房莉姐分不到半毛錢，但是她從沒想過，莉姐會在顧客面前要攪黃她的生意，她在這一瞬間徹底看清了莉姐。

    “莉姐，我剛才已經帶溫小姐和孟先生去實地看過房子了，他們十分滿意a區。”她目光轉冷。

    溫杳看透了這二人的較量，心說這個女人當著客人給同時使絆子，做法簡直稱得上歹毒。

    微微一笑說：“是啊，a區那套房子很好，你不用再多說，看過合同沒問題我們付全款。”

    “全款？”

    小梅和莉姐異口同聲，只不過語氣大不相同，前者單純是驚訝，后者像是嫉妒得要發狂了。

    溫杳不置可否，接過合同交給孟云翳。

    孟云翳翻看，說：“您先登記，我看合同。”

    溫杳說好，小梅便打開筆記本電腦，為她錄入登記。

    “今天晚了，部分手續得明天帶您去辦理。不知，戶主填哪一位？”

    溫杳還沒回答，孟云翳在那邊就先說話了。

    “當然是填我小姑姑，溫杳。”

    “好的，嗯！？”小梅瞪圓了眼。

    溫杳好笑問：“有什么問題嗎？”她知道是因為自己跟孟云翳的關系嚇到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