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寒仔細(xì)給她擦去臉上沾著的粥。

    想到季成強(qiáng)，他眼眸一凜，神色有一瞬間的冷漠，接著溫聲說道：“我把他丟在工業(yè)園兩條街外那個沒建完的樓盤，最高的那棟樓里了。”

    末世降臨，不少建到一半的樓盤就此停工，那個叫碧水江城的樓盤有幾棟樓已經(jīng)封頂只有外墻瓷磚沒貼，還有好幾棟沒有拆掉綠色護(hù)欄，能見到頂端露出的粗鋼筋。

    出去找物資的時候，大家沒少經(jīng)過那里。

    陳剛“咕?！焙攘艘淮罂谥?，心大道：“那種人不配當(dāng)人父親，餓他幾頓也好，總之可恨?！?/br>
    季星寒扯了扯唇角。

    沒人問季星寒什么時候去把人帶回來，或者帶回來之后怎么處理。

    都知道分寸。

    吃過早飯其他人都去鍛煉異能，或者做手邊的事，季星寒卻還坐在沙發(fā)上。今天輪到葉楚楚負(fù)責(zé)收拾碗筷，他一雙漆黑的鳳眸就跟著她轉(zhuǎn)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葉楚楚抬眸詫異看向他：“你有事嗎？”

    “嗯?！奔拘呛h首。

    “什么事？”

    “可以陪我走一趟碧水江城嗎？”季星寒神情無奈，解釋道，“總不能把那人一直丟在廢棄高樓里，但我不想單獨(dú)見他。”

    年輕俊逸的男人眉宇間帶著淡淡的脆弱，唇角勾著一抹苦笑，葉楚楚瞬間責(zé)任心爆棚，用力拍著胸脯說道：“行，我陪你去！”

    季星寒瞟了一眼她的手，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微不可查地用舌尖抵了抵腮幫。

    *

    躍出工業(yè)園的圍墻，外面是一片無垠的黑暗。

    葉楚楚一沖進(jìn)這片黑暗，感覺自己像是飄在黑夜海面上的一葉扁舟，只能隨波逐流，仿佛隨時會被海浪吞沒，無端會生出一種渺小又無力的感覺。

    還好她并不很怕黑。

    只是，她雙腳剛一落地，手就被一只溫?zé)嵝揲L的大手給牽住了。

    她驚訝朝身側(cè)的季星寒看去，他回她一個溫和靦腆的笑容，解釋道：“我牽著你，這樣你就不用怕黑了。”

    葉楚楚：“不用，我不怕黑。”

    “你不要勉強(qiáng)?！奔拘呛疁睾托Φ溃熬臀覀儍蓚€人，我不會笑你的?！?/br>
    說著，牽著她就往前走。

    葉楚楚：“……”

    怎么說呢？她是真的不怕黑?。?/br>
    她稍微用力掙了掙，季星寒忽地垂眸看向她：“別動。”

    “可是我不怕黑?！?/br>
    “我怕黑。”

    葉楚楚：“……”

    您開玩笑的吧？

    用了更大的力氣，她掙脫掉青年的手，想想又不忍心在這時候表現(xiàn)出太過明顯的嫌棄，于是掌心催生出一根頂著小花花的綠色藤蔓遞到他手邊。

    “要不這樣牽著吧？”

    季星寒：“……也行?！?/br>
    除了有點(diǎn)像是遛狗，也沒有別的缺點(diǎn)了。

    *

    兩條街的距離，也就近千米，不過十多分鐘就走到了。

    矮矮的墻體將工地圍起來，上面刷著大大的宣傳標(biāo)語，墻面濺上不少棕紅和黑灰色的臟污，不知道是什么。葉楚楚和季星寒站在碧水江城的樓盤外，看著矗立在黑暗里的高樓，靜默無聲。

    一路上走來，周圍環(huán)境都非常安靜，只是黑暗中會傳來一些悉悉索索的動靜，偶爾能看到幾點(diǎn)微弱燈火。

    現(xiàn)在站在未完工的廢棄樓盤前，死寂的感覺更甚。

    季星寒道：“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去帶他下來?！?/br>
    “嗯?！比~楚楚點(diǎn)頭。

    季星寒又交代：“我會在你身上放一縷精神力，一旦有危險，我會瞬間趕過來?！?/br>
    “精神力？”葉楚楚詫異。

    她的木系異能等級是3級，還沒有體會到什么是精神力，難道季星寒是三系異能者？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季星寒輕笑：“領(lǐng)域異能自帶的好處，底牌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替我保密?！?/br>
    “嗯！”葉楚楚用力點(diǎn)頭，感覺到了沉甸甸的責(zé)任，然后想到什么，她問道，“之前我們在跨江大橋上遇險，你那么及時找到我們，是不是在我們的小軍卡上放了精神力？”

    “……是?！奔拘呛溃澳俏蚁壬先チ??！?/br>
    “嗯嗯，你去吧?！?/br>
    目送著季星寒緩步消失在黑暗中，葉楚楚催生出一道藤蔓，警戒地看著四周。

    *

    季星寒上了某棟樓的十八層。

    左右分辨一下位置，他朝著靠東面的房子走去，喪尸發(fā)出的“嗬嗬”聲越來越大，還有男人被堵住嘴之后發(fā)出的微弱聲音都在提示他沒有走錯。

    看來，那人也聽到他的腳步聲，知道他來了。

    這棟房子僅僅只是封了頂，外墻光禿禿一片，門窗都是黑洞洞的缺口?；疑鄩γ娴姆块g里，墻角燃燒著一根蠟燭，微弱燈光驅(qū)散黑暗，也將房間里讓人恐懼的喪尸照得一清二楚。

    一根晶瑩冰錐直直插入頂板，季成強(qiáng)雙手緊緊箍在冰柱上，身體自然墜落，下方有五六只喪尸圍著他打轉(zhuǎn)，不時伸出青灰色的臟手去扒拉他，對他身上新鮮的血rou垂涎不已。

    不想被喪尸咬到，他只能將拼命將雙腿蜷起，身體盡量朝著頂板縮著，可這樣很累，特別累，他根本不敢睡，堅(jiān)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精神崩潰了。

    一看到季星寒出現(xiàn)，季成強(qiáng)瞬間流下悔恨的淚水，激動得“嗚嗚”直叫。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無形的精神力流轉(zhuǎn)，季星寒邁步走向季成強(qiáng)，漫不經(jīng)心欣賞著他此刻的狼狽痛苦，唇角勾起一抹涼薄笑容。

    對季成強(qiáng)“熱情無比”的喪尸，對他卻視而不見。

    “昨晚睡得好嗎？”他問。

    季成強(qiáng)瘋狂搖頭。

    “睡得不好，我就放心了?！奔拘呛c(diǎn)燃一根煙靠在墻上，鳳眸清冷，聲音幽遠(yuǎn)，“我睡著的時候差點(diǎn)被你弄死三次，那之后，在我十六歲之前我再沒睡過一個好覺。”

    第一次，季成強(qiáng)喝醉酒，拿起一把菜刀沖到他床邊，一刀砍在他枕頭上。

    第二次，季成強(qiáng)在外面打牌輸了，心里不痛快，拎起睡夢中的他，將他從二樓往地下一丟。

    第三次，趁他睡著沒有防備，季成強(qiáng)將他摁在裝滿水的洗臉池臺盆里，差點(diǎn)將他溺死。

    那三次之后，他害怕了。

    不敢睡，怕一睡著就會悄無聲息地死去，連怎么死都不知道。

    “知道為什么十六歲之后我不怕了嗎？”

    季成強(qiáng)涕淚雙流，繼續(xù)搖頭。

    季星寒輕笑：“因?yàn)槭鶜q之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能打贏你了，還買了一把水果刀放在枕頭底下，只要你敢動我，我就敢當(dāng)場捅死你，只可惜，那時候你有了點(diǎn)錢，不拿我出氣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季成強(qiáng)卻突地怔住，一陣膽寒。

    碾滅煙頭，季星寒單手一揮，圍著季成強(qiáng)打轉(zhuǎn)的喪尸頓時被水繩擰斷脖子，無聲無息倒在地上，再也發(fā)不出讓人愉悅的噪音。

    將樓頂戳出一個洞的冰錐瞬間融化，冰冷的水潑了季成強(qiáng)一身，他如死狗一般從半空跌在地上，渾身癱軟。

    堵住他嘴巴的寒冰也融化了，他發(fā)著抖，哆哆嗦嗦道：“你，你不能殺我！”

    “我是你老子，就算對你不好，也生了你，給了你命！”

    “你不能殺我！”

    “是啊。”季星寒贊同點(diǎn)頭，認(rèn)真說道，“我不會殺你，殺了你，我就不善良了?！?/br>
    季成強(qiáng)瑟瑟發(fā)抖，魔鬼說自己善良，真的嗎？

    但他不敢問。

    只要能茍活著，怎么都行。

    “我只是把你丟在這里，什么都沒對你做，你懂？”季星寒淡淡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你最好認(rèn)真想想?！?/br>
    季成強(qiáng)拼命點(diǎn)頭。

    *

    遠(yuǎn)遠(yuǎn)看到季星寒帶著人過來，葉楚楚看了下時間，才過去十分鐘。

    動作這么快？

    見季星寒心情不是很好，她體貼的什么都沒說，只問道：“我們回去吧？”

    “嗯。”季星寒頷首。

    兩人回到工業(yè)園，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癱軟如死狗的季成強(qiáng)往王惠和季明鈺身邊一丟，不顧王惠憤怒激動的叫喊，轉(zhuǎn)身就走。

    臨走前，葉楚楚沒忍住好奇看了季明鈺一眼。

    這個小說中毀天滅地、兇殘暴戾的反派大魔王，此刻竟然一副文質(zhì)彬彬到有些弱雞的樣子，難道這人是小說中后期突然基因突變，這才強(qiáng)勢崛起？

    又或者，他現(xiàn)在是在藏拙？大反派果然心思深沉，陰險毒辣！

    不過季家的基因還真挺厲害的，一個兩個都覺醒了雙系異能，還都有領(lǐng)域異能……

    想到這里，葉楚楚忽然覺得哪里不對，但兩人快要走到食堂大樓，季星寒突然停下腳步，面色有些猶豫地看向她，她腦海里的思緒一下就斷開了。

    “怎么了？”葉楚楚問他。

    “我是不是太不善良了？”季星寒神情失落，苦笑道，“昨天一時氣憤把他們的貨車給劈了，現(xiàn)在他們要物資沒物資，要車子沒車子，估計恨死我了。是不是給他們送點(diǎn)物資過去……”

    “當(dāng)然不要！”葉楚楚連忙阻止道，“不善良的人怎么是你呢？明明是他們！周團(tuán)長每天都帶著人在外面收集物資，他們又不是沒手沒腳，自己出去就行了，你就別cao心了。他們之前那么對你，你以后也要狠心一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