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蒼殊厚壯的翅膀卻揮動(dòng)得愈發(fā)快了，旋轉(zhuǎn)的氣流在他的翅下匯聚，只差毫厘便要將他托起！

    顧山青聲嘶力竭地叫道：“蒼殊！！”

    蒼殊卻似仍舊一無所覺。

    眼看真的無法阻止他，顧山青立刻扭頭轉(zhuǎn)向鷺飛飛，原本準(zhǔn)備告訴他，讓他也化為原形，變成一只貓，這樣在蒼殊真的起飛時(shí)，他好抱著他與鷺飛飛驅(qū)小黑跟上。

    可不等他說出口，顧山青便覺一股巨力卷向他的腰間，將他整個(gè)人扔了起來，接著，重重地落在一片片光滑而潤澤的修長羽毛上。蒼殊竟精準(zhǔn)地把他和貓九郎扔在了他的背后！

    下一秒，巨大的玄鷹騰空而起，直沖向高高的巖頂！

    貓九郎手腳并用地扒在蒼殊身上，把鷺飛飛護(hù)在懷中，驚恐地叫道：“要撞上了要撞上了要撞上了啊啊啊啊啊……”

    可就在他們即將當(dāng)頭撞上那些巖塊的前一瞬，蒼殊全身倒轉(zhuǎn)，四爪探出，狠狠地抓向了那些滿是石隙的堅(jiān)硬巖石！

    石體碎裂，大大小小的石塊紛紛而落，小的被翅膀掃開，大的被爪子抓碎，他們竟生生在石山中劈出一條道路！

    蒼殊四爪齊出，雙翅撲飛，速度極快，宛如一匹空中的奔馬，不消一刻，他們便看見了天光。突破了最后一層薄巖，廣闊的碧空豁然展露在他們的眼前！

    大鵬一日同風(fēng)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顧山青早便讀過這句詩，卻只覺直到此刻方才體味了其中的境意。

    然而，似乎是在破石的過程中力竭了，蒼殊沖至天上，便又即刻搖搖晃晃地落了下去，下墜的速度甚至比上天更快！

    貓九郎尖叫道：“老大啊啊啊……！！”

    或許是被他的叫聲喚回了幾分意識，蒼殊又勉力地拍打了幾下翅膀，調(diào)整方向，跌跌撞撞地向昆山的方向沖去。

    可他畢竟是力竭了，只又撲打了幾下，便脫力地垂下翅膀，變回了人形，向地面墜去。

    顧山青喝道：“小黑！”

    變大了的小黑從空中一滑而過，精確地依次接住蒼殊、貓九郎和顧山青，在昆山的半山腰處輕巧落地，又像是嫌他們?nèi)齻€(gè)太沉，立刻把他們甩了下來。

    不知是在破山而出時(shí)被掉落的石塊劃爛，還是被他自己的妖身撐破，蒼殊的身上只余褻褲，靜靜地趴伏在地上。顧山青沖到他身邊，正要將他翻過來，卻忽地被蒼殊被上的一小塊痕跡吸引了全部注意。

    那是一塊極小的疤痕，泛著淡淡的白，若不仔細(xì)看，幾乎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

    然而，只是這么一小塊疤痕，卻讓顧山青仿佛被剛剛沒有掉落在他身上的巨石重重地撞擊了一下—那疤痕的位置太過熟悉，畢竟，那是他自己用剔骨的尖刀狠狠地插下去的。

    顧山青渾身顫抖起來。擔(dān)心加重蒼殊的傷勢，他小心翼翼地將他翻了過來，低聲地道：“阿鷹？是你嗎，阿鷹？你為什么……不對我說呢？”

    這一回，蒼殊的意識似乎清醒了一些，他艱難地抬起一線眼簾，對顧山青露出一個(gè)微微的笑，卻沒有回答，只抬起一只手指，指向昆山最高處的山頂，用氣若游絲的聲音道：“去那里。”

    接著，便又合起了眼睛。

    顧山青用指尖輕輕地?fù)衢_蒼殊額前的亂發(fā)，道：“好。你讓我去那里，我就去那里。你好好地，在這里，等我回來?！?/br>
    貓九郎跪在他們身旁，也歪頭道：“什么意思？我們是要去昆山的山頂嗎？”

    顧山青站起身，搖搖頭：“不，我去昆山的山頂，你留在這里，照顧你們蒼殊大人?！?/br>
    貓九郎道：“可是……”

    但顧山青沒有聽他說完，只召來小黑，騎了上去。

    昆山很高，但它的山頂也并非什么小黑到不了的地方。等真正到了昆山的山頂，顧山青恍然明白了為何山君和愁胡從山中離開時(shí)沒有遇到他的師父，沒有遇到木石嵩——在山頂處有一道巨大的裂口，從裂口處便能看到昆山底部的深淵。

    山君和愁胡沒有費(fèi)力去打開封鎖的石門，他們是直接飛出來的。

    據(jù)說愁胡的頭顱在剛被山君從昆山拿出是仍能開口說話，必定是妖魄尚存。

    而此時(shí)，在那漆黑的深淵之上，有五色華光緩慢流轉(zhuǎn)——那是他的師父在設(shè)法破陣。

    顧山青驅(qū)使著小黑從那裂口中緩緩降下，落到了深淵之旁。

    他喊道：“住手吧，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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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逆天

    有陣陣狂風(fēng)宛如刀片，從深淵中席卷而來。（注）

    也不知這風(fēng)是從何處而生，映襯著深不見底的漆黑淵藪，仿若地獄的呼吸。

    顧山青頂著狂風(fēng)一步步向前，眼睛卻無法從他的師父身上挪開。他的師父背對著深淵，不知是不是因?yàn)樾木w激動(dòng)，身形不住地變換著，一時(shí)是林巖樹，一時(shí)是木石嵩，一時(shí)又變成顧山青最熟悉的那個(gè)穿著長衫的小老頭。

    然而，在這所有面貌中，他停留時(shí)間最長的，仍是那個(gè)顧山青只曾在夢中一會(huì)的年輕將軍——他的樣子與夢中并沒有太大的差異，或許是停留在了他死去時(shí)的模樣，氣質(zhì)卻絲毫不見當(dāng)初活潑跳脫的影子。曾經(jīng)與過往，這其間隔著的，或許便是那近千年不見天日的歲月。

    顧山青一時(shí)有些恍惚。除了學(xué)習(xí)術(shù)法和日常的閑談，他似乎真的對他師父的過往一無所知，直到此時(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