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過程不知道保持了多久，穩(wěn)住自己的語調(diào)跟對方說著呼氣吸氣，生怕跟不上自己的語調(diào)速度。

    陸北淮拿著紙袋的手掌心已經(jīng)出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閉著眼的宋且。

    “……好了。”

    一聲輕緩疲憊地語調(diào)從紙袋里傳出。

    陸北淮這才放下紙袋，握緊宋且握著他的這只發(fā)抖的手，一手的冰涼，他俯下身查看被撞到的額頭跟鼻子：“額頭疼不疼？鼻子疼不疼？怎么就突然摔倒了，有沒有哪里很不舒服？今天不是吃藥了嗎，是不是太累了？”

    一連串的問題把宋且問得腦袋嗡嗡。

    他沒說話，發(fā)抖地手點了點眉心，覺得頭疼欲裂。

    不一會，大手覆蓋上額頭。

    “頭疼嗎？”陸北淮見他躺著好像很不舒服，便把他抱起身，半靠在自己胸口，讓他坐著可以更舒服，空出一只手在他額頭的位置揉捏著：“還有哪里不舒服？”

    掌心下額頭的溫度不算很燙，卻似乎有燒起來的趨勢。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沒有站在門口，沒有聽到呼叫，宋且會怎么樣。

    這人怎么可以自己一個人住呢？

    宋且閉著眼，喘氣平緩了下來，缺氧過后的感覺讓他疲乏地靠在結(jié)實的胸膛上。

    寬大的手揉捏力度實在是太舒服，心有余悸之下沒能抗拒。

    可他腦海里卻浮現(xiàn)剛才那瞬間的畫面，甚至想起曾經(jīng)車禍前的事宜，他是正常在橋上行駛車輛，在三車道的位置，橋上并沒有很多車輛。模糊印象中是有一輛行駛在一車道的泥頭車就忽然倒車逆行，幾乎是在毫無防備之下的情況下自己的車就被撞出橋。

    撞到橋下的河里。

    所以他是被撞到橋下的河里，掙扎過了，可最終打不開車門溺水身亡。

    ‘宋且’也是溺水身亡。

    他……是陰差陽錯被陸北淮拉進來的，救了他一命。

    陸北淮沒聽到宋且的回答，松開捏著額頭的手，低下頭正想詢問，卻突然被抱住，由于太過意外，身體僵住沒敢動，甚至手足無措地將雙手懸在宋且的腰后。

    “陸北淮。”宋且緊緊地抱住身前的寬厚肩膀，抿直唇忍著哽咽：“……謝謝你。”

    陸北淮以為他是說這次：“你這樣我怎么放心你一個人住，剛才發(fā)生什么了，是頭暈嗎？”

    宋且輕輕搖頭，仰頭看向陸北淮：“我想起我是怎么死的了。”

    陸北淮皺眉：“什么？”

    “被車撞下橋，打不開車門溺水死的。”

    陸北淮腦袋里的弦‘崩’的一聲，難以置信地看著宋且：“……什么？”

    宋且疲憊地垂下腦袋，額頭抵著近在咫尺的肩膀，悶聲道：“原來是你把我?guī)нM來的，是你救的我。”

    手還是顫抖個不停。

    最終手被包裹在大掌里，握住了顫抖，肩膀被擁入溫暖有力的胸膛，鋪天蓋地的安全感籠罩而下。

    耳畔落下低沉溫柔的聲線。

    “原來是我救了你，那真是太好了。”

    第71章 身嬌體弱71

    此時床上，高大男人背靠在床頭，結(jié)實雙臂環(huán)抱著懷中四肢發(fā)軟的青年，低垂寬肩側(cè)著臉聽他說話。

    “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

    “現(xiàn)在還好，不用了。”

    “確定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手抖。”

    “那這樣呢。”

    宋且感覺到自己發(fā)抖的手被掌心粗糙包裹住，溫熱且有力，將他不受控的手抖用力氣壓制著，手背上的青筋蔓延至小臂，與貼著自己身側(cè)的臂膀有著相同的安全感，困頓疲乏感漸漸上涌。

    氣氛安靜了下來，背后貼著的胸膛傳遞過來強有力的心臟跳動像是催眠曲，也像是定心劑，平息了剛才意外之下的心有余悸。

    現(xiàn)在只覺得又困又累，還覺得有點冷。

    “……嗯，好點。”

    陸北淮垂眸看了眼，見宋且眼皮一合一合，跟打瞌睡似的，松開握著他的手：“那我放你睡覺？”

    頭發(fā)是吹干了，但還是擔心感冒，畢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就躺在那里的，心里再擔心現(xiàn)在也不合適問。

    宋且察覺到抱著自己的安全感松開，一把抓住陸北淮的胳膊：“等等，我不困。”

    陸北淮：“你不困？”那剛才腦袋都開始釣魚的是誰。

    他對上宋且扭過頭看向自己有些慌張的模樣，沒見過這家伙有那么害怕的時候，眉頭微皺，掃了眼抓住自己胳膊又在發(fā)抖的手，開車送他回來的時候好像手就開始發(fā)抖了。

    “我現(xiàn)在不太困了。”宋且緊緊地抓住陸北淮的胳膊，睫毛輕顫，欲言又止：“……你是要去睡覺了嗎？”

    這一聲小心翼翼的詢問，聽著像是詢問，更多像是請求。

    “沒有，我看著你睡。”陸北淮把宋且放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就坐在床邊，見他還睜眼看著自己，心情有一種說不出的酥麻：“我不走，你睡吧。”

    “那你困嗎？”

    “不困。”

    “要不你在這里睡吧。”宋且在被子下挪了挪，往后騰出位置：“都是男的。”

    陸北淮喉結(jié)滾動，隱忍著什么，額角突突：“你忘了我之前對你做過什么了？”

    宋且：“……”他又默默挪回去：“那不了，你回去睡吧。”

    話音落下就被手蓋住眼睛，視野瞬間陷入黑暗。

    頭頂落下的嗓音暗啞卻溫柔至極。

    “行了，別啰嗦，快睡吧。”

    “哦。”

    “明天你這樣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讓你回去，你不回去的話我又不知道怎么辦，你回去的話我又怕你突然倒下嚇我。”陸北淮背靠在床邊，手蓋在宋且的眼皮上，后頸靠在床頭，借此緩解疲勞：“他們的做空報告不會是隨意發(fā)布，一旦發(fā)布必然會影響資本市場股價的證據(jù)，我會起訴他們，但我也需要你的坐鎮(zhèn)。”

    紅羽資本的影響力不亞于頂部那幾家投行集團，這也是他為什么不用自己的且淮資本協(xié)助科文藥業(yè)上市，承銷商在這個環(huán)節(jié)起著舉足輕重的位置，特別是在被惡意做空的情況下，有紅羽資本在，有宋且在，勝算都會大很多。

    “我會回去。”

    幾近困喃的聲音響起，被褥下是翻身貼近的動靜，直到額頭貼在大腿側(cè)，溫度傳遞。

    宋且側(cè)身蜷縮躺著，腦袋挪離掌心，把額頭貼在陸北淮的腿側(cè)，閉上眼：“……睡一下就回去干活。”

    話音落下沒多久，腿側(cè)便傳來平穩(wěn)的呼吸，額頭貼著腿側(cè)的動作有些沒安全感。

    被子遮蓋住半張臉，睡顏很安靜乖巧，纖長的睫毛在眼皮蓋下一片淡淡的陰影，眼瞼還帶著剛才哭過的痕跡，有些腫，不知道哭了多久，放在臉側(cè)的手還有些發(fā)抖，連睡著了都在發(fā)抖。

    還是被大手握住才緩解了手抖的情況。

    陸北淮握住這只發(fā)抖的手，靠在床頭，就這樣看著熟睡的人，明明精神與身體狀態(tài)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點，眸底的血絲密布，都沒敢轉(zhuǎn)移視線。

    生怕半夜發(fā)燒，也怕心臟不舒服。

    只從喜歡上了宋且，他怕的事情矛盾的事情掙扎的事情……太多太多。

    ——我是從書外來的。

    ——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了。

    ——我是被車撞下橋溺水死的。

    矛盾且匪夷所思的話。

    當初他看著不遠處溺水的‘宋且’，說實話當下他對這個人沒有一絲想要救的意思，是他自己不自量力不會游泳還要去沖浪，救人不是他的義務(wù)，他對‘宋且’沒有任何情分，霸凌無關(guān)體格與性別，只會仗勢欺人，這個從小霸凌他欺辱他的‘宋且’就該死的。

    最后為什么會把宋且救起來，是一念之差。

    他那時歸咎于是自己的人性才會去救人，因為他是跟‘宋且’不一樣的人，就算有想讓他死的念頭，但又怎么會破了底線見死不救。可他怎么會猜到‘宋且’死了，救起來的是宋且。

    僅僅是這一念之差。

    也幸好是這一念之差。

    宋且從此就成了他一生的執(zhí)念，往上爬唯一的動力。

    窗簾縫隙隱約投入破曉的光。

    坐在床邊的男人一動不動，金絲眼鏡底下眸底猩紅血絲，就握著對方的手，想了一整夜，跟過去那個被欺負的自己和解，和過去的所有委屈和解，坐到天亮。

    ……

    早上十點半，昨日的言論顯然對資本市場股市產(chǎn)生價格動蕩。

    但并不是下跌。

    反而有不少投資者有繼續(xù)入場的意思。

    主要原因還是在頭部媒體爭相發(fā)布明珠集團收購科文藥業(yè)的訊息，毫無疑問，在昨日的風波里合作并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并發(fā)布收購案將在下周明珠集團與科文藥業(yè)會面進行簽約。

    這一消息經(jīng)過昨日的大肆傳播，以及科文藥業(yè)執(zhí)行總裁的起訴消息，幾乎可以說是斬釘截鐵的告訴投資者，科文藥業(yè)絕無財務(wù)造假。

    連帶著且淮資本下的各大企業(yè)股票都有上漲的趨勢，這就是投資者的信心。

    主臥沒有拉開窗簾，生怕影響床上熟睡的人。

    站在衣帽間的高大男人正在整理著領(lǐng)帶，通電話的音量沙啞低沉。

    “嗯，他在我這里，沒有，沒出什么事，就是昨晚工作得太晚我送他回家，在他家留宿了，謝謝時總那么關(guān)心宋且。”

    電話那頭傳來笑意：“你跟我說謝謝？什么關(guān)系就跟我說謝謝，我關(guān)心我的助理天經(jīng)地義，但你跟我說謝謝那就有些說不過去。”

    陸北淮看著鏡子里滿臉疲憊的自己，一只手摸著下巴長出的胡子拉渣，剛才翻了一圈沒看見宋且家里有刮胡刀：“我在追求他，沒他允許的話我是進不了他家門的。”

    “哦，所以你是用我助理追求者的身份跟我說的謝謝關(guān)心？”

    “時總可以這么理解吧。”陸北淮說：“既然時總打電話給我，那就說明宋且有跟你提過我。”

    “陸總很關(gu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