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 第57節
“哦?好,甚好,此事該做,甚好。”段知府連著贊了幾聲,又勉勵他,“小范啊,你還年輕,一甲進士,翰林出身,再有政績,只要不入歧途,不得罪人,前程不可限量!” 長青明白,段知府既是在鼓勵他,也是在敲打他,但是畢竟對方沒有惡意,說的話是為他好,便很誠心的應了:“多謝大人提點,下官定當盡忠職守。” 大約是這個人口拐賣的案子確實十分重大,段知府當天晚上見過長青之后,第二天一早就派了一隊人馬陪同長青回去。 把一干人犯悉數交給來人之后,長青并沒松懈,又一次把全縣所有的里正村長叫來,并魏大河跟楊縣丞一起,分派了兩件事情。第一是吸取這起拐賣人口的大案的教訓,所有的村寨、坊市加強戒備,務必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情。第二則是核查人口,重新修訂人口記錄。 “這次的事情規模之大,犯人之囂張,著實令人觸目驚心,希望各位勿要輕視,加強巡防,一來避免兒童女子被拐,二來也減少偷竊財物、欺辱婦女之類事件。”長青肅然道。 其實也有人覺得這小縣令在折騰人,可是剛押走了那么一大串拐子,誰也不敢多說話,畢竟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村里不出事,便都老實應了。 “第二件事,各位配合楊縣丞,重新核定人口、戶籍并土地情況,今年九月底以前完成。”這事兒已經跟楊縣丞通過氣了,所以他并不意外,這些里正們倒也沒有為難,反正自己村子什么情況他們都心里有數,比起頭一件事,這個倒是簡單。 “此事關系朝廷賦稅并日后的征兵、徭役及災情賑濟,請諸位如實上報。”長青又強調了一句。 第106章 案首中舉 快兩年的時間過去了,如今的長青既有威嚴也有威信,他吩咐下去的事情,就算有人不太樂意,也都得一一照辦,再加上魏大河帶著捕快們經常巡視choucha,一段時間以來,整個安龍縣的治安狀況明顯好轉。無論城鄉,現在都有了幾分路不拾遺的意思。 “你這一陣子可是忙壞了,好容易到了中秋,你也松散幾日吧。”許杏正跟同貴她們說著中秋節家宴的安排,一抬眼看見長青揉著額角進來,連忙站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身邊休息。 長青也沒逞強,順著許杏的力道坐下來,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才說:“可有吃的嗎?有些累了。” 許杏有心提醒一句那碗茶是她喝過的,可是長青喝都喝了,她也沒法再說,聽了他問,連忙叫同貴去端點心過來。 “你有口福了,我們今天剛試著做了月餅,你就趕上了,嘗嘗吧?”許杏把碟子放在長青面前,指著最上面一塊,“這個火腿餡兒的,用的是我作坊里的火腿,你還沒吃過呢。” 長青已經拿起來咬了一口。 他看來是真的餓了,嚼得很快,咽下去才稱贊了一句:“味道鮮香,極好。” “你喜歡就好,晚上做火腿湯你嘗嘗,我留了兩根,咱們慢慢吃。”許杏看他吃得香,自己也拿起一塊小口吃著,吃完接著聊天,“我這一批貨走完也就不忙了,火腿我還給老家留了兩根,等年底的時候再湊些別的特產,讓人送回去吧,畢竟出來好幾年了,什么都不捎也不大合適。” 長青把一整塊火腿吃完,才說:“你說得是,到年下你別忘了提醒我。” “十一月吧,我叫我鏢局的鏢師走一趟,一來一回挺遠的,得讓人家早點回來過年。”許杏道。剛才話說出口,她才覺得略有些不妥,擺明了她的意思就是跟家里的來往是出于禮數,并沒有什么感情,好在長青并不挑這個理,還挺贊成的。 長青應了:“好的。說來慚愧,置辦東西都從我的俸祿里出,可夠?” 打從他上任,俸祿一直都是直接拿給許杏的,因為他說養家糊口是他的責任,便是許杏有錢,他也不能再用了,許杏也不推辭,就都拿著了,真個按他說的,日常開銷都從這里頭走。 許杏就笑了:“范大人這個時候知道自己的俸祿不高了?放心吧,咱家生活一向節儉,還有盈余呢,只是一份土儀罷了,盡夠的。” 這倒不是安慰他,許杏確實沒打算送什么貴重物品,一來長途跋涉并不方便,二來長青在外為官,若是短短兩年就出手闊綽,他的家人又不是那么可靠,說不得對長青有什么影響,還是“禮輕情義重”得好。茶葉、火腿這些東西,再配上些本地特色的花布、米酒之類的,也就行了。 “那就好。”長青自嘲的笑笑,“我寒窗苦讀靠家人供養,科舉考試靠你支持,如今做了官,還是要靠你貼補家用,想想就覺得愧疚。” “這有什么?”許杏也沒多勸解,反正他也不是自苦自傷的人,“我前些日子,光火腿一項,就凈得了一百五十兩,怎么樣?別說你有俸祿了,就是沒有,咱們生活也不愁啊。” “夫人能干,令人佩服。”長青笑笑。 “大人也了不起!那些孩子失而復得的人家,這個中秋節該是真的團圓了。你聽見了嗎,這幾日時不常就有幾聲爆竹響,跟過年一樣,可見是人們高興呢。”許杏正說著,遠遠的又聽到了幾聲響動,兩人相視一笑。 中秋節過后不久,就有最新的邸報送到了。長青拆開一看,難得的喜形于色,立刻叫衙役來:“拿著這份喜報,去唐家報喜,若得了喜錢,你們自拿著便是。” 今天當值的兩個人又驚又喜,大聲應著去了。 “那個案首唐九淵中舉了?”許杏很意外,接著就拍了拍腦袋,“還真是,今年有秋試呢。咱們大人正是六年前中的舉。” 唐九淵得到了長青的鼓勵之后,更加勤奮,除了偶爾指點下村中孩童,剩下的時間就全部用來發憤苦讀,這次的秋試,他也沒有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而是全力以赴,總算是擦邊考中了。 “我看了,名次確實不好,倒數第七八的樣子,但已經超出我的預想了。”長青比自己中舉的時候還要高興,滿臉笑容。 “恭喜范大人,教化一項總算有所突破,政績卓著啊!”許杏連忙道喜。 “正是如此。”當著自己人,長青也不謙虛,“世人皆知安龍貧困,出不了什么讀書人,如今能考出一名舉人,已是難能可貴。” 雖然喜訊已經傳來,但是唐九淵本人還在省城,所以長青還沒有見到他。據同文聽到的衙門里的人閑聊,唐九淵的大哥唐五這兩天格外精神,在城門口那兒走路都帶風,逢人就笑,很是嚇到了幾個外地來的客商。 長青見到唐九淵,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對于縣令大人依慣例的召見,如今已經是舉人的唐九淵卻十分看重,言談之間極是恭謹,和他從前一般。 長青就道:“你不必多禮,如今你已有舉人功名,便不再是普通百姓,在本官面前隨意些便是。” 唐九淵卻拱手作禮,回道:“實不敢瞞大人,學生此次去省城,除了考試,也與其他地方的學子有過些許交流,學生心中感觸頗深。” “說來聽聽。”長青很有耐心,他也很想知道這位新出爐的舉人能說出什么。 “大人,學生此次得中,頗有幾分幸運,因為學生跟其他學子比過,許多方面都大大不及,只能說學生勉強算得上勤奮,功課底子扎實些。”唐九淵認真道,“但論見聞廣博,君子六藝,學生遠遜于人,他們高談闊論之事,有一些學生根本就聞所未聞。” “所以呢?”長青看著他。 唐九淵就像回答先生提問的小學童,神色鄭重:“學生以為,追根究底,是因為學生家境貧寒,學不起那些,是因為安龍縣貧弱,縣學里的教學資源有限,許多東西教不了。而學生現在,想要改變這些,還請大人給學生一個機會!” “你想要什么機會?”長青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什么不悅。站在他身后的同文瞪大了眼睛,心中暗想,考中了舉人,確實是可以為官了,這位新舉人不會就這么直通通的跑到縣太爺跟前要官做吧。 唐九淵頓了頓,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站起來一揖到底:“學生請求大人允許學生進入縣學,教書育人!” 同文動了動。長青微一側臉,又轉了回來,看著唐九淵,沉聲問:“你決定了?” 唐九淵話已出口,就坦然許多:“回大人的話,學生家中有幾畝田地,因著學生的功名可免賦稅,學生的母親正要雇人再開墾幾畝水田,因此家中溫飽尚能保障。學生便想當個先生,幫更多學子考取功名。” “那你自己呢?”長青問,“明年會試你有何打算?” “學生不去了,去了也考不上的。”唐九淵說得很坦蕩,“學生有這個自知之明。” “既如此,本官會考慮。”長青并沒有當場做決定。 “大人,這位唐舉人說的是心里話嗎?”等唐九淵走了,同文才問道。他是個本分的人,平日里跟在長青身邊,聽到政事從不多問,也不外傳,今天倒是個例外了。 長青搖頭:“不知道。嗯,你跑一趟,悄悄的訪聽一下,唐舉人和唐家人的為人如何。先去把魏大河叫來見我,你再出去。” 魏大河給出的信息和同文私下查訪到的情況基本一致,唐家算不上什么大戶,卻也不窮,稱不上善人,卻也門風端正。唐五身為城門官,并沒有什么勒索進出百姓的行動,再加上唐九淵確實經常指點村里的孩童讀書認字,因此口碑尚可。 長青反復權衡之后,就做出了決定。 一個月之后,他把秦遠和唐九淵都找來,待二人行禮畢,他就讓同文給兩人遞上了公文,道:“歷來一縣教諭,非舉人以上不可,只因安龍縣貧困,教化不足,才令秦教諭以生員之身暫代教諭之職。如今唐九淵已然中舉,又是本縣人士,由他擔任教諭一職更合乎朝廷法度,知府大人也已經批準了。秦教諭,你即日就與唐教諭交接吧。” 秦遠來時毫無思想準備,聽到這些,再看完手中的公文,只覺得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可長青所說確實無懈可擊,唐九淵人家是正經的舉人,讓他讓位合情合理合法。 他這里失魂落魄,半晌沒有吭聲,唐九淵卻是喜出望外。過去的一個月,他始終沒有得到縣令大人的回復,也就不敢再報什么希望了。他中了舉又如何,自家只是平頭百姓,大哥不過一小吏,無權無勢,大人不理會自己也是正常。可沒想到,大人竟是要他做一縣教諭! 第107章 寒冬又至 唐九淵也算厚道,心中固然又驚又喜,面上卻沒表露出什么,還是十分恭謹的模樣。 長青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里,目光一閃,繼續道:“秦……秦先生,本官另有一事想要交給你,不知你可否考慮?” 秦遠連忙收了心思,小心的回答:“學生才疏學淺,大人若還信得過學生,學生定當肝腦涂地!” 長青搖頭:“沒有這么嚴重,不過是之前本官曾經考慮過興建藏書閣,只是苦于沒有銀子也沒有主事之人,一直沒能做成,如今本官籌到了一些銀錢,不知你可愿意去主理此事,替本官分憂?” 藏書閣這種東西秦遠還是聽說過的,只是不知道縣太爺要怎么興建,但是無論如何,這也是個管事的差事,又是與書相關。秦遠當不成教諭是肯定的了,他背后的秦家早已元氣大傷,除了些許財產,已經沒有什么勢力來保他了,現在有這么個巧宗,他自然是千肯萬肯的,總比一擼到底再回縣學讀書強不是。 于是絲毫不出長青所料,秦遠長揖到地,大聲道:“學生愿意!但請大人吩咐!” 長青點頭:“你先去找楊縣丞,去看看地方,再擬個書籍單子出來,開始準備,過幾日本官再找你。” 秦遠應聲去了。 長青這才轉向唐九淵:“唐教諭即日就上任吧,回頭本官叫人把縣學跟縣城書院的山長請來,你們自行溝通便是。你當日所言,本官一直記得,本官希望你能幫本縣更多的學子考取功名,也能讓更多幼童少年讀書識字明理,行使好你這教化之責。” 唐九淵正色肅立:“下官必定不負大人期許!” 楊縣丞現在每天都忙得跟個陀螺一般,回到家吃了飯倒頭就睡。他的妻子龍氏叫他:“夫君,你已經好幾日未曾沐浴了,洗洗再睡吧。” “唔,行,水抬進來叫我。”楊縣丞答應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 龍氏就到門口去叫人抬水,回頭看到丈夫像是睡著了,便嘆口氣:“都說這新縣尊是個好官,可這折騰起底下人來,也是個厲害的,你當了這么多年的縣丞,就這兩年辛苦,也沒見多掙幾兩銀子。” “娘子不要亂說。”楊縣丞并沒睡著,聽見妻子的牢sao,躺著輕斥了一句,“俸祿一文錢沒少,施工那些人送的禮都是你收著的,也并不曾少了,你可要管住嘴。” “我這不是心疼你辛苦么!”龍氏看水送進來了,擺手讓人下去,自己來扶丈夫起身,“還有大meimei那里,我中秋節的時候過去瞧了瞧,給她送了些東西過去,也敲打了她家大娘子幾句,只是我看她日子終究是不好過,也沒奈何。” “大meimei……是我對不住她,辛苦娘子多費心了。”楊縣丞坐起來,自己去寬衣,說到meimei,他也只能嘆氣自責。 “大meimei倒是說了,叫你莫要擔心,她畢竟跟著那姓丁的也過了幾年好日子,現如今雖沒了家產,卻也不曾受凍挨餓,只要你一日是縣丞,那大娘子就一日不敢欺負她,熬上幾年外甥大了,她的日子就好過了。”龍氏道。 “當初若不是這樣攀上那丁惡霸,我如何能當上這個縣丞?還得幫著他們做些違心之事。”楊縣丞嘆息,“你說我如今辛苦,我卻覺得好得很,總算辦的都是正經差事了,我也心里踏實些。” “輝哥兒今日還同我說起,在學里聽人說范大人的好話,還有人贊了你呢,那孩子高興得什么似的。”龍氏說起兒子,便笑了起來。 楊縣丞就道:“我不得空,輝哥兒你多督促些,還是正經考個功名才好。對了,今日大人換了教諭,換成唐九淵了。秦遠沒了教諭的名頭,成了藏書閣的管事,倒也配得上他那個書呆子。我同你講,那藏書閣要是真的做好了,緊要的書都能在里頭看或者抄了帶回來,光書籍這一樣,就不知能省下多少銀子,能有多少學子得濟,再加上原來教識字的事,瞧著是要在教化上做文章了。” “這……那位縣太爺能在這兒干幾年啊?他一走這些事兒還能管用嗎?”龍氏問。 楊縣丞笑了:“縣太爺是干不了幾年,可是我和唐九淵不走啊,都能干一輩子。縣太爺能折騰,把這攤子給弄起來了,正好他栽了樹,咱們往后乘涼!那唐九淵可不是秦遠,倒是個能干事的。” 龍氏也高興起來:“若是咱們輝哥兒得了濟,別說考狀元了,正正經經的考上個舉人,我這輩子就知足了。” 新上任的教諭果然跟他的前任不同,不過幾日就報上了詳細的條陳,從全縣內的學童啟蒙到縣學里生員們的輔導督促,都制定了明確的章程,就連預計需要的大致投入也標了出來,讓長青很難不批準。 不過現在長青還真有些顧不上這些,因為到了深秋,隨著晚稻的收割,今年的賦稅也該交上去了。 之前段知府的話已經放下了,長青多少還是有些壓力的,一直提著心,直到初步清點之后,他才放了心。這一年合計征收入庫的賦稅是大米一萬六千石,白銀一千兩,比不過富裕的上縣,可和他赴任之時相比,已經是天壤之別了。 長青再一次跟段知府討價還價的結果是留下了三百兩白銀,用于縣內建設。 “藏書閣那邊,本官給出白銀二百八十兩,用于購置書籍、紙筆等物。”長青跟楊縣丞道,“你跟秦管事把賬目對好,不得放任任何人克扣銀錢。剩下的二十兩,便用于修繕縣城內的善堂好了,馬上入冬了,總要給那些乞兒、殘廢們一個遮風擋雪的地方。” 許杏跟他提過圖書館和避難所的概念,原本只是閑聊,可是長青都用心琢磨了,發現都是對百姓極有益處的事,所以一有條件,他就盡可能去促成。現在每個村子都有學堂,去年雪災的時候就已經試過給塌了房頂的人家暫住,能保證無人凍死,今年便繼續如此,只是另外多出一個縣城的善堂。 “大人心系百姓,是百姓之福。”楊縣丞一一答應了,還有些感慨,“還真是‘燈下黑’,竟是忘了縣城里還有乞丐了,還是大人想得周全。” “本官只是不希望有人凍死罷了,這些人的柴炭糧食可還要他們自己想法子。”長青擺擺手,“你也看見了,賬上又沒銀子了。” “這就足夠了,那些人都是受罪慣了的,只要有片瓦蓋頂,他們自己都有法子活下去。”楊縣丞說的話雖然有幾分冷酷,卻也是事實,長青就點了點頭。 段知府那邊的氣氛卻和這里大不相同。 “查來查去,查到了通判頭上?”段知府臉色不虞,“你可有證據?” 他對面的人長了一雙極普通的眼睛,臉上則蒙著黑色面巾,讓人看不出真容。那人道:“我知道您與通判于公于私都處得不錯,只是他既涉嫌此案,皇上震怒,就姑息不得了。” 段知府嘆了口氣:“罷了,你既然來找我,自然是有了鐵證,我只是覺得意外罷了。你自辦你的案子,需要我做什么,只管示下。” 長青收到通判因故被免職、一應公務由同知暫代的通知的時候,只是短暫的意外了一下。公文里越是語焉不詳,就說明其中的問題越大越復雜,只是他現在不過一個區區七品縣令,且輪不到他探究這些。 只是……他難得的用心回憶起前世的事情來。前世的這個時候,他才剛剛中舉,因為名次不佳,并沒敢進京會試,而是又等了一科,四年后才進京考了個同進士,所以對于現在朝廷的局勢,他并沒印象。至于四年之后,好像是元后嫡子二皇子身子極差,三、四兩位皇子爭斗得厲害,關鍵時刻,有個很大的案子牽連到了三皇子,讓他一下子被皇帝厭棄,等他到了西北任上,就收到了二皇子和皇帝先后薨逝、四皇子登基、三皇子被圈禁的消息,直到六年后寧王謀逆,他死于叛軍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