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今夜過后，他們便會成為傀儡一樣的東西，也無法將今夜看到的一切匯報出去。

    然而這人沒有看到的是，在他們離開之后，那守門的弟子面色茫然，居然化作兩張掉落的符紙，很快，便有幾人來到兩張符紙的位置，撿起那齒輪，繼而跟著他們?nèi)雰?nèi)。

    執(zhí)法堂分為地上和地下兩種，地上關(guān)押的是普通弟子，也是執(zhí)法堂眾人居住的地方。地下則是窮兇惡極之輩。

    作為左長老，景和對這一切自然了如指掌。

    就連韓云和柳至被關(guān)押在何處，他也都一清二楚。

    身居高位，就算不能明著打探執(zhí)法堂內(nèi)部的消息，卻總能通過蛛絲馬跡找到一些線索。

    兩人被關(guān)押在最底層的牢房，里面陣法最為嚴密，是關(guān)押重刑犯人的地方。

    越到后面位置越狹窄，走起來莫名讓人踹不過氣。

    那弟子模樣的人扯了扯衣領(lǐng)，心情不由得壓抑起來。

    景和看在眼中，解釋道：“是陣法的效果，讓人情緒煩悶壓抑，若是中了招，很容易暴露出一些信息。”

    比起嚴厲的刑法，涿光山這種辦法反而讓人防不勝防，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更要帶出柳至和韓云。

    這兩人和他們牽扯太深，再加上涿光山隱隱泄露出來的進攻意圖，若是真被抓住機會，后果不堪設(shè)想。

    將偷偷復(fù)刻出來的令牌拿出來，景和站在屋門前，將令牌推到門上的凹槽內(nèi)，伴隨著咔嚓一聲，屋門被打開，露出里面正在打坐的柳至。

    似乎沒想到這個時間段還有人過來，柳至睜開眼睛，目光落在景和身上，微微蹙眉。

    涿光山的左長老，他自然不會不認識。

    只是這個時候過來，難免耐人尋味。

    “今天換了人來審核嗎？但是我將該說的都說了，雖然我們在清源城做事，但是命令都是通過傀儡派發(fā)的，我們根本沒有見過背后之人的真正模樣。”

    “不，我不是來審問你的。”景和制止了他的話，拿出一個陣法，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都會被陣法屏蔽，“我是來送你上路的。”

    柳至面色古怪了一瞬，不知道是為了即將面對的危險，還是因為景和這個身份說出這話太過滑稽。

    “好笑，太過好笑了。”他彎著腰，差點要捧腹大笑，“我想過涿光山可能有人有問題，可沒想到居然是位高權(quán)重的景和長老，說出去，怕是要惹人笑話。”

    景和面色不變，對他的話也不覺得有什么。

    早在同背后之人合作之時，他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這樣的人解決了不止一個。像柳至如此反應(yīng)的不過是稍微夸張了一些，但是對他來說，都不過是死亡之前的掙扎罷了。

    景和拿出自己隱藏的另一件法器流云珠，便要對柳至出手，卻見柳至諷刺笑了一下。

    本該打出去的珠子一頓，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卻見一個拂塵掃落，將那珠子鉗在手中。景和面前一變，轉(zhuǎn)頭去看，秋文星帶著關(guān)然等執(zhí)法堂弟子，面目表情地看著他。

    “景和，真的是你。”短短一句話，卻已經(jīng)代表，他的身份早就有人懷疑，而今天這一出便是針對于他。

    想到此處，景和之前冷靜的面色終于一變。

    秋文星嘆了口氣。

    其實早就該想到的。

    涿光山執(zhí)法堂陣法嚴密，若是真能在里面暢行無阻，除了執(zhí)法堂幾個長老，便只剩下涿光山地位足夠高的人。

    不然若是要在執(zhí)法堂殺人，哪能鬧不出動靜。

    也正是靠著這種身份，景和才能順利將一個又一個目標解決。

    畢竟誰能想到，坐到涿光山左長老這個位置，居然還會做出背叛之事。

    “你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一同共事這么久，秋文星語氣難免悲涼。

    既然身份已經(jīng)泄露，景和也不再偽裝，冷笑一聲說道：“不用這幅假惺惺的語氣，我做這一切，也不過是為了涿光罷了，你們都享受了我的功勞。”

    “你怎么敢說出這句話的？”關(guān)然語氣狠厲，“和那背后之人殘害靈師，背叛涿光，這叫為了涿光？”

    景和淡淡看著關(guān)然，明明是個叛徒，卻帶著一股優(yōu)越感，仿佛真的像他說的那樣，自己勞苦功高。

    而在他們對峙的時候，跟在景和身邊的年輕人悄悄接近柳至，繼而迅速出手，就要結(jié)果掉他的性命。

    卻在即將成功之時，一柄劍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將他一劍刺穿，釘在墻上。

    這意外便是秋文星等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待到沈柚煙和謝懷風(fēng)顯露了身影，秋文星和其他弟子先拱手向謝懷風(fēng)行禮。

    察覺到這里不對勁的時候，他們就將消息匯報給了謝懷風(fēng)，沒想到兩人會來得如此之快。

    眼看那年輕人的動作被勘破，謝懷風(fēng)還來到此處，景和面色一變，知道徹底沒有了反抗的余地。

    然而沈柚煙和謝懷風(fēng)卻像是對他這個叛徒完全不感興趣一般，來到了被釘在墻上的人面前。

    “初次見面，傀儡師晏永春。”沈柚煙望著面前這個年輕人。

    因著過目不忘的緣故，這張臉他頗為熟悉，便是從地下牢房救出的靈師之一，他們不少人暫時沒有落腳之處，便帶到了涿光修整。

    “沒想到你還真的混入了靈師隊伍里。”

    面前的年輕人自知無法離開，忽然咧開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繼而腦袋一歪，沒了聲息。

    第69章

    手指撥開他的頸側(cè), 望著上面的齒輪，沈柚煙說道：“是傀儡。”

    也對，如果是晏永春本人, 怎么可能跟著其他靈師一起去當(dāng)靈源。

    若是傀儡這種消耗品才符合這群人的本性。

    只是沒了晏永春, 現(xiàn)在他們的目標就只剩下景和了。

    沈柚煙他們來的時間巧, 剛好聽到了景和那番話。聽他這語氣，倒像是知道些什么。

    沈柚煙上前，好奇打量著景和, 然后說道：“景長老, 既然你覺得自己忍辱負重，那就說說自己做了什么唄，免得被處罰了，大家還不知道你有多勞苦功高。”

    最后四個字他念得抑揚頓挫, 嘲諷意味十足。

    景和頓了頓，神色復(fù)雜看著他。

    這模樣倒是有些神奇，沈柚煙還以為他會憤怒或者不悅，結(jié)果這眼神還真是將人的好奇心提起來了。

    不過景和估計也真覺得自己做的很對，即使被抓住, 也依舊背脊挺立。

    秋文星無奈看了他一眼，先讓謝懷風(fēng)行動, 然后帶著景和前往這執(zhí)法堂的審訊室。

    涿光山的左長老如今卻處在犯人的位置上，面對一群人質(zhì)詢的目光, 景和開口便是：“我做這一切, 不過是為了涿光罷了。”

    一句話便點燃了關(guān)然的怒火, 沈柚煙攔了她一下, 讓她先不要生氣，然后說道；“左長老具體說說。”

    “到了這一步, 你們想必也知道，那暗中謀劃這一切的人，制造瘴氣的事情了。”

    “但你們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嗎？”

    “因為瘴氣沒了以后，靈玉和靈師便沒了作用，到時候世家失去了斂財手段以及吸引力，會聲望大減？”沈柚煙反問。

    等看到景和露出的驚訝目光，他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其實這個事情若是不聯(lián)想也就罷了，但是但凡想到一點，就很容易弄清楚真相。

    能讓這么多互相競爭的勢力暗中一起謀劃，說來說去，不過也是為了利益二字。

    而什么利益會牽扯到這么多人，無非便是依賴靈玉而成長起來的世家們，若是瘴氣消失，沒有了靈玉這些資源，那么他們便會失去一個斂財手段，少了一部分吸引力，從而實力大減。

    也許他們的地位依舊不會太低，但是將自己得到的再分享出去，一般人也不可能做到。

    “但這也不是你和他們合作的理由，九州為了鎮(zhèn)壓瘴氣做了這么多努力，怎么可以為了一己之私就和那些人合作，若是說出去，你對得起九州百姓嗎？”秋文星大概是真的被氣到了，手抖著指責(zé)他。

    他和景和共事這么多年，若說沒有感情才是假的，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如此傷心。

    而關(guān)然的憤怒，也許其中也有這個原因。

    當(dāng)初的景和是他們的講師，結(jié)果便是他們的講師，和那暗中之人合作。

    更甚至，秦霄的失蹤和秋茗遇到的危機，都同那背后之人脫不了干系。

    景和又怎么有臉說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涿光。

    “呵，話說的好聽，可若是沒有我，涿光每年的瘴氣又哪會那么簡單結(jié)束，你以為各地的瘴氣多少是由你們控制嗎？不，取決于那背后之人想要放出多少，若非我與他們合作，周旋其中，單是瘴氣襲城，就足夠你們吃不消了。”

    “你們倒是一副為了九州著想的想法，可是有多少承了情？涿光這些年越來越衰退難道是假的嗎？人家遇到危險，還是找那些會經(jīng)營的勢力。”

    景和越說語氣越激烈，到了后面，已經(jīng)到了批判其他人對于涿光有多么忘恩負義，既然如此，他們?yōu)榱死婢S持瘴氣穩(wěn)定的局面又如何。

    “而且只是幾個靈師，幾個陣法，只要維持瘴氣到足夠安全的程度，便沒有問題，你以為只有我一個人這么做嗎？為了和他們合作，讓瘴氣不要太多，各大勢力這么做的人大有人在，別人都做了，唯有你不做，守著那點清高，等到城破了，名聲也沒了，你就高興了？”

    “可是沒了瘴氣，有謝懷風(fēng)在涿光反而更安全吧。”沈柚煙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對著景和一滯的表情，輕笑說道，“還是左長老擔(dān)心，瘴氣沒了，謝懷風(fēng)就得飛升，到時候沒了他這份情，涿光天下第一山的名頭也要沒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景和啞口無言。

    沈柚煙眸帶諷刺。

    說的冠冕堂皇，一切都是為了涿光，不過也是和那背后之人一樣，都是擔(dān)心自己位置無法坐穩(wěn)，所以才找了如此多的理由。

    “反正瘴氣襲城，只要手中有資源，也要不了你的命，既然距離飛升還不知道多久，又不知道瘴氣結(jié)束后能不能有現(xiàn)在的地位，所以便也想著和背后之人合作，然而你們有的這一切，和九州百姓挖出來的靈玉，無辜靈師雕刻出來的靈器，以及浴血奮戰(zhàn)，不清楚你們背地里做了多少腌臜事的修士脫得了干系？我想問，你有什么臉覺得，自己做了多少了？”

    “沒有你們這群人做的一切，普通人不用惶惶不安，擔(dān)心瘴氣襲城，為此付出生命，做了這種惡事，還一副為了涿光的語氣，可真是不知羞恥。”

    毫不留情的話語撕破景和在過去多年給自己添加的偽裝，每一個夜晚里用“為了涿光”這樣的理由堆砌起來的心防終究破滅。

    景和盯著面前的沈柚煙，對他心情復(fù)雜。

    對于沈柚煙的出現(xiàn)，他是又愛又恨。

    畢竟一個強大的靈師出現(xiàn)，就代表著涿光多了一分吸引人的資本。

    當(dāng)初秦霄差點發(fā)現(xiàn)空心石料被解決以后，那群人便將目光落到了秋茗身上。也是他說出了秋茗心態(tài)不好，可以嚇嚇她，讓她無法進步。那群人考慮到一下子害了幾個涿光靈師太過明顯，才選擇放棄。

    但也因為如此，涿光在靈師方面一直青黃不接。

    沈柚煙的出現(xiàn)可以說是涿光重回巔峰的希望，然而，對方太過張揚，一旦出現(xiàn)便會觸及靈師的利益，果不其然便遭到了那暗中之人的阻撓。

    景和這次倒沒有出手，只是一直保持在中立狀態(tài)，沒想到卻是這個沈柚煙，揭開了那隱藏數(shù)百年的事情。

    “那又如何，沈柚煙，作為靈師，你應(yīng)該更比我明白，若是沒有瘴氣，你們會成為什么。”

    “沒有修為，沒有瘴氣，沒有了光鮮亮麗的救世主身份，就算是三大靈師，地位也將一落千丈，你難道不奇怪嗎？三大靈師修煉至渡劫期已經(jīng)許久，為什么依舊沒有他們要飛升的消息？因為渡劫已經(jīng)是他們的極限了。”

    “脫離了靈師的身份，他們最后也會成為廢物一樣的存在。”

    “既然如此，享受著自己渡劫期的壽命以及眾人的追捧，你覺得他們不會不愿意嗎？”

    “這么說吧，就算你們把真相說出去，又如何？現(xiàn)在瘴氣依然存在，若是靈師知道了這些，你們覺得那些高階靈師會繼續(xù)為了消滅瘴氣行動起來嗎？他們只會更加惶惶不安，擔(dān)心瘴氣消失自己也沒了作用，到時候，你們才是真正的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