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可不能這么說。”凌宸一副被話本荼毒至極的模樣，煞有介事說道，“當時柯原為什么不看別人，偏偏看我，我是沒有問題，沒準和我關(guān)聯(lián)的人有問題呢？沒準就是我爹，我家人，我家親戚，要是他們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符箓怎么辦？到時候你們說的信息被背后的人都知道了。”

    沈柚煙和秦玉聽得哭笑不得。

    不過沈柚煙被他這么一說也有些好奇：“那真要是你爹你家人有問題怎么辦？”

    凌宸聽完，臉上表情變得極為嚴肅復(fù)雜。他好像真的好好思考了一會，才艱難又認真地說道：“那我只能大義滅親了。”

    話語落下，他也像是說服了自己，肯定說道：“雖然我覺得我爹娘和家人不是那樣的人，但是他們要是教我做人守信，不能違背仁義之心，結(jié)果背后卻干出這種事情，那我也不會徇私枉法。”

    話雖如此，想到這個結(jié)局，凌宸自己倒先是難過起來。

    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認真了，沈柚煙不再開玩笑，寬慰他道：“你別想太多，柯原那個眼神不一定代表的是你或者望凌閣。”

    “為什么？”凌宸眼前一亮，期待地看著他。

    沈柚煙給他們慢慢分析。

    “首先，我們得先確定，為什么那些人要殺我們。那么多弟子，誰都不殺，偏偏挑準了我們?nèi)齻€。第一可能是現(xiàn)在流傳的那樣，世家想要將我們扼死在搖籃里，讓涿光不要有高階靈師。但我更傾向于，此事和吳七擄走靈師那事有關(guān)系。”沈柚煙沉聲說道，“吳七死了。”

    兩人同時一驚。

    他們并非笨蛋，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究竟。

    吳七可是他們親眼看著關(guān)然帶入執(zhí)法堂的，在執(zhí)法堂那樣的地方死了，只能證明涿光內(nèi)部已經(jīng)有了問題。

    “這……這事告訴我們沒關(guān)系嗎？”凌宸有點擦汗的沖動了。

    沈柚煙壞笑：“都是好朋友，還差點一起喪了命，你還以為能跑掉？”

    凌宸嘆了口氣，故作大度說吧：“上賊船就上賊船吧，誰讓我們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呢？所以吳七死了和我們的事情有什么關(guān)系？”

    “其實這只是一個猜測，因為吳七之死證明他之后肯定有個大秘密，而為了這個秘密，能讓他們以暴露暗線的方式將其解決，證明肯定極為重要……”

    沈柚煙沉默，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地下的那個陣法。

    可是又一時間聯(lián)系不起來，地下陣法和吳七等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一時間極為苦惱。

    “柚煙？”他忽然不吭聲，秦玉奇怪提醒一聲。

    “沒什么。”沈柚煙恍然驚醒，繼續(xù)說道，“不管是為何，但是對于接觸到吳七的人，他們肯定會極為警惕，別說我們，就算是劉執(zhí)事關(guān)執(zhí)事他們，肯定也在其中。只是我們只是三個普通的外門弟子，若是殺死，最為方便，也許成功殺死我們之后，后面關(guān)執(zhí)事他們也會遇到危險。”

    當然，如果背后真的牽涉到了世家，還能順帶解決兩個涿光的高階靈師，何樂而不為。

    “但是這些目前都只是猜測，并不能明確地指向背后的敵人。”秦玉一針見血指出關(guān)鍵問題。

    沈柚煙頷首：“表面如此，但是關(guān)執(zhí)事那邊找到了一些線索。”

    “什么線索？”兩人同時看向他。

    “這個暫時還不能說，是山主告訴我的，他們應(yīng)該還有安排，等到合適的時間再告訴你們。但我可以做個推論……”沈柚煙看向凌宸，“柯原那一眼，也許警惕的不是你，而是你代表的某個身份。”

    “某個身份？”凌宸若有所思。

    秦玉眼前一亮，忽然說道：“是世家！”

    “在我還沒有和凌宸熟悉的時候，我眼中的他也是五城四閣之一的弟子，和哪個沒區(qū)別，他們代表的都是九州掌管一方的勢力。”

    秦玉尚且如此，對于基本沒出過涿光，在礦區(qū)工作的柯原來說，定然也是那樣。

    他一個注定死亡的礦丁，背后之人也不會了解太多。所以關(guān)注凌宸那一眼，代表的就是他背后的某個身份。

    柯原怨恨的，也許從來不是一個人，而是凌宸這個身份代表的，掌握著一切資源，能夠定奪他人生死的世家。

    然而最可悲的，大概是就連恨的世家子，他也只知道一個凌宸。

    “嗚嗚嗚嗚真的嗎？”凌宸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表情一下子又恢復(fù)成原來的模樣，“我這幾天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好久，心里總覺得不踏實，又不敢直接去問我爹是不是他干了壞事，有柚煙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所以你這兩天茶不思飯不想，奇奇怪怪的行為就是為了這個？”秦玉無語至極，“你就該給伯父送過去消息，然后挨頓打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沈柚煙完全理解秦玉。誰能想到凌宸平時大大咧咧一個人，結(jié)果私底下卻想了這么多。

    “這可不是小事，很重要的好吧。”凌宸嘟囔，繼而苦惱說道，“那這樣的話，背后的人身份又捉摸不透起來了。”

    世家，那可太多了，真要這樣，五城四閣都得牽扯其中。

    “總不能大家都有問題吧？”凌宸開玩笑說道。

    沈柚煙不置可否。他現(xiàn)在比較關(guān)心的是樂游那邊的事情。那個陣法他依舊記在心里。

    如果這樣的陣法不止一個，也不止在涿光境內(nèi)存在，那么遍布九州以后，對于鎮(zhèn)壓瘴氣的謝懷風(fēng)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壓力。

    他想盡快找到辦法，將其解決，也讓謝懷風(fēng)能輕松一些。

    -

    三人談?wù)撝畷r，并未注意到他們不遠處站著的身影。

    謝懷風(fēng)一襲白衣，似乎與這靈溪峰的雪融為一體。

    他已經(jīng)靜靜看了沈柚煙和朋友交流很久了。看到他們一起笑，一起輕松自在地交流。

    這是重逢后他很難在沈柚煙身上看到的輕松。

    以前的時候，這種輕松只會給他。大多數(shù)時候，沈柚煙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有工作，而面對謝懷風(fēng)，對他來說就是逃離工作后的第二個世界。

    “還是對著師尊心情愉快，偶爾也會挺煩現(xiàn)實中的各種麻煩。”沈柚煙偶爾會盤膝坐在對面，撐著下巴靠在案幾上，歪頭看著他，耍賴一樣說道，“有時候好想逃入游戲里，到時候和師尊一起生活呀，肯定很放松。”

    說著說著就已經(jīng)拉開自己的小云團，整個人往上面一趟，無聊地滾來滾去，若是有其他人進來，看到蒼霞宮里這奇怪的一幕，還有人敢在仙尊辦事之時做出如此不雅行為，怕是要驚掉下巴。

    但是那時候，沈柚煙只是他一個人能擁有的寶貝，自然也無人看得到。

    謝懷風(fēng)享受著這種只有自己一人擁有的依賴，聽他講述著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只是有時候，沈柚煙在說想逃到游戲的世界以后，又會放棄一般說道：“算了，師尊肯定也不懂。”

    那時候，沈柚煙會用一種略顯迷茫以及無措的眼神看著他，恐怕就連他自身也沒有察覺，卻足以讓謝懷風(fēng)牢記許久，繼而心里歡喜，是不是他也并非只將自己當做游戲中的人，偶爾也傾瀉了一點真心。

    那時候的他，擔(dān)心自己說出“游戲”的真相，沈柚煙會被嚇跑，于是三緘其口，只默默享受著相處的親昵。

    他一直都知道那所謂的好感攻略，卻并不討厭，在了解到那是何物以后，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沈柚煙的存在，習(xí)慣了他坐在自己身邊，說著生活中遇到的麻煩，然后陪著他待在這靈溪峰，偶爾拿來一些外界稀奇古怪的東西。

    不管是多么普通的東西，經(jīng)由沈柚煙送來，都變得生動有趣一些。

    那些平凡可見的花是如此，后來他纏著自己去做的那“小云團”也是一樣。

    朏朏只是仙獸，他已渡劫，那見之忘憂的效果對他無用，只因為送來的人是沈柚煙，便高興了起來。

    只是偶然的機會，從沈柚煙和朋友的閑聊中，謝懷風(fēng)才知道，那所謂的攻略并非只針對一人，若是這個好感度滿了，便會有下一個。

    別人都是如此，顯得專門守著謝懷風(fēng)的沈柚煙奇怪了起來。

    對于游戲人物，再當真，又能如何。

    于是謝懷風(fēng)明了，沈柚煙并不一定只能中意于他，若是他想，還有更多的人供他選擇。

    如果一定要有攻略對象的話，為什么不能一直是自己呢？也許自己表現(xiàn)得慎重一些，這樣，沈柚煙也會一直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而不是去選擇下一個npc吧。

    但是心中的喜歡又怎么可能控制。

    好感度的累加一日又一日，數(shù)字越往上，看到少年因為他好感增加就開心的笑容，謝懷風(fēng)一邊因他的喜悅而喜悅，一邊憂心那好感滿分之時，沈柚煙會如何選擇。

    像不少人對待自己攻略的npc那樣，棄他離去，亦或者偶爾想到了他，來到游戲里，再看他一眼。

    卻不想，最后好感一直停留在一個他與沈柚煙都沒想到的數(shù)字。

    唯有那百分之一，無法被填滿。

    謝懷風(fēng)大概知道為何，因為他心有疑慮，無法解決。

    看著沈柚煙鼓著氣一直想辦法找能討他歡心的禮物，又因為每次無法成功而暗自失落，謝懷風(fēng)擔(dān)心之余，心里也不免有些微不可查的喜悅。

    也許這樣，沈柚煙會陪在他身邊的時間更多。

    只是，這種偷來一般的日子，終究還是不長久的。

    現(xiàn)在的沈柚煙與他已經(jīng)同處一個世界，可兩人的距離卻又越來越遠。

    圍繞在他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而沒有了那所謂的攻略，不再是沈柚煙主動走向他，那么他便無法因為回饋了那所謂的好感度，就讓沈柚煙開心起來。

    沈柚煙走后，他思索了很久，略微猜到，也許正是因為對他并非沒有感情，所以聽到他的話，沈柚煙才會生氣。

    自己的關(guān)心沒有被接收到，確實應(yīng)該生氣。

    也許下次。他應(yīng)該說，你關(guān)心我，我很高興。

    思索許久，等到那邊的三人已經(jīng)開始聊起了其他的事情，謝懷風(fēng)終于還是邁步走向了沈柚煙。

    面對少年，謝懷風(fēng)還是保留著從前的習(xí)慣，踏著腳步聲讓他明白自己到來。

    所以不止沈柚煙，就連秦玉和凌宸也注意到了。等看清楚走來的是誰，凌宸眼睛瞪得老大。別看剛才他們打趣沈柚煙和仙尊時有多放得開，這位真到了面前，一個比一個慫，凌宸和秦玉互相推搡著，想躲到對方后面，最后視線相對，一致藏到了沈柚煙背后。

    關(guān)鍵時刻，還是得靠好兄弟。

    話雖如此，謝懷風(fēng)到了面前，那該有行禮都得有。兩人連忙拱手向謝懷風(fēng)問了好，唯有剛才從謝懷風(fēng)面前沖動離開的沈柚煙這會目光游移，行禮怪怪的，不行禮也怪怪的。

    還是謝懷風(fēng)解救了他。

    目光落在凌宸二人身上，謝懷風(fēng)說道：“傅元有事通知學(xué)子，你二人先下山吧。”

    兩人連忙點頭，也不管為什么下山的人里面沒有沈柚煙，只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便攜手匆匆離開。

    雖然也不會真有什么事，沈柚煙心里還是鄙視了一下這兩個沒有友情的家伙。

    最終還是謝懷風(fēng)的先開口解釋：“我讓他們下山，確有正事。”

    面對沈柚煙，謝懷風(fēng)沒有了剛才公事公辦的語氣：“每年瘴氣襲城前，五城四閣都要選一個城市進行賭玉比試，屆時，賭出的靈玉有三分之一都會用來抵擋瘴氣。石料由各大勢力提供，皆低于市面價格，是靈師學(xué)習(xí)交流的最佳場所。今年舉辦地點，則在樂游。”

    沈柚煙精神一振。還真是說曹cao曹cao到，剛說到樂游有問題，就不得不去那里一趟了。

    他也顧不得之前那些煩亂想法，主動詢問：“那我們外門弟子可以去嗎？”

    謝懷風(fēng)一頓。

    他大概學(xué)到了一些，與沈柚煙重新相處的方法。

    半晌，謝懷風(fēng)頷首：“比試以內(nèi)門為主，外門弟子也可入內(nèi)，若是需要，你們也可上場。”

    沈柚煙這下徹底激動了起來。看來，不管這樂游如何，他都要去闖一闖了。

    “所以，為了你們的安全，你和你的同伴在這一月之內(nèi)需得好好訓(xùn)練，提升修為。”

    沈柚煙眨眨眼，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我們一起練嗎？”

    “不，你由我來。”謝懷風(fēng)眸間生起零星笑意，“是私人教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