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柚煙關了門，靜靜看了手邊的儲物袋一眼，然后去了案幾前坐下，從里面拿出幾顆留影石。

    休息暫停，他先學習一下。

    每塊留影石都不長，大概只有二三十分鐘的樣子。連看了三塊，沈柚煙便已經發現了不同。

    他選的三塊石頭分別記錄了現今三位最強靈師的賭玉視頻。

    三人分別是浮玉城費家費年，槐江城江家江源以及蘭長閣蘭家蘭若。

    三人據說都有天階上品的天賦，可他們在賭玉的時候，和沈柚煙又有些不同。因為隔著留影石，也沒有親自見面，沈柚煙只能觀察他們賭玉時的模樣，大多是一看，二探，三切這樣的流程，但是他們選石的時候，沈柚煙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總感覺他們似乎有些不一樣。

    沈柚煙又翻找起來儲物袋。

    紅藥這個儲物袋里的留影石還特意分了區域，有些是賭玉時的留影石，有些是切石時的，還有幾塊三人在交流學習時向眾人解釋如何賭玉，判斷其中靈玉的教學視頻。

    這種就比較少，只有早期的一些。

    沈柚煙先拿了三塊出來，對比之后，最后挑了講解最為細致，也最耐心的蘭若的留影石觀看。

    這一下，沈柚煙當即發現了不同。

    蘭若在講解自己如何分析靈玉的時候，也說了怎么判斷靈玉的強盛，分析什么情況的靈玉可能有裂，什么樣的可能有棉……

    但是這些視頻里，卻未有一條提及，如何通過靈玉中靈力波動的不同，判斷它們是何屬性。

    就仿佛，比起沈柚煙，他們判斷的方式更粗糙一些。

    如果連高階靈師都不能判斷靈玉各種波動區別，他們豈不是也無法清晰分辨出，哪些是靈玉，哪些是瘴氣？

    沈柚煙被這猜測驚出一身冷汗。握緊手中的留影石，他當即開始回憶自己今天點出瘴氣一事時有沒有暴露什么。

    等到回憶完畢，沈柚煙舒了口氣。

    還好，沒有暴露自己可以判斷靈玉波動的事情。

    也怪不得紅藥今天特意提醒他此事，估計也是察覺到不對。

    也許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那樣，仿佛能將石頭內部剖開探查清楚。

    沈柚煙一直知道自己天賦這方面有點問題。當初測試天賦的時候，未免太過鋒芒畢露，他直接中斷了天賦測試，只判斷出了天階上品的天賦。

    可不管是那縷飄花，還是系統個人天賦后面跟著的問號，都證明他和天階上品的修士應該也有些區別。

    如果將此事暴露出去，可不一定是好事。

    要知道，他現在表露出的天賦只有天階上品，就已經有江玉泉、費宇軒等人來找麻煩，如果真暴露出其他……

    沈柚煙不由得有些頭疼。

    也幸好紅藥今天提醒了他。

    看起來之后還是要小心再小心了。

    解決了一樁心事，沈柚煙遲來地趕到疲憊，連忙先去泡了個澡，也懶得用靈力將頭發烘干。反正修真之人也不會感冒，這么一想，沈柚煙心安理得撲到床上，一秒入睡。

    空氣中傳來微微一聲嘆息，半晌，屋內顯露出一個身影。

    謝懷風將人輕輕抱在懷里，靈力覆于掌心。沈柚煙的濕潤的長發被他摟起，本該是一句咒語便可輕松解決的事情，他卻像是萬分小心一般，一寸一寸仔細烘干，這才戀戀不舍地將發絲攏在少年身后，將人放到床上。

    期間沈柚煙一直都沒有醒來，也不知道是太累，還是對此地放松警惕。

    拉起蠶絲被將人蓋住，謝懷風手指觸碰向沈柚煙的臉頰，卻在即將觸及的那一秒收了回來，最后只是輕輕碰了碰他的發絲，這才消失在屋內。

    -

    之后的幾天，沈柚煙又恢復了上課，休息，在靈溪峰練習的日子。期間他也沒有見過關然，關于吳七等人的事情也沒有分曉。

    倒是齊樂和他的修士同伴回來了，不過兩人也是一問三不知的樣子。此事最終還是被平息。

    直到半月后，他們再次接到了下山訓練的通知。

    上次斑斕猛虎襲擊時，眾學子驚慌失措的模樣讓傅元等人發現了他們在戰斗意識上的欠缺，便打算安排他們去礦場親身學習如何對付瘴氣。

    這原本也在學子們的課程上。只是以往，他們得在涿光待半年才能開啟這本課程。今年正巧遇上了瘴氣襲城，涿光便提前了試煉，免得他們遇到危險束手無策。

    消息是提前五天發出來的，這中間學子可以提前做好下山的準備。

    沈柚煙也沒有閑著，而是決定制作一塊新的靈器。

    上次鰼魚出現，沈柚煙已經見識了鯤鵬牌這些靈器的作用。

    他手邊倒是不缺手鐲、珠子的材料，也制作了幾個。但是卻缺個牌子。

    鯤鵬救場那次已經耗費了靈器不少力量，沈柚煙需要再做一塊留作備用。但是手邊沒有合適的天空藍料子，自己切出來的那幾塊，題材也暫時想不到合適的。

    幾經思索，沈柚煙的目光最終落到了背包里。

    修煉之余，每天動動手指就能使用的【奇遇】功能他也沒落下，除了固定的各種低階天材地寶外，沈柚煙背包里也出現了一些無主的靈玉原石。

    此時他將這些原石一塊一塊取出來，全部堆在桌子上，仔細一數，居然也有十來塊。

    沈柚煙望著面前十來塊料子，想到自己日漸增長的修為，猶豫了一瞬，打算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鍛煉一下自己的賭玉能力。

    同以往直接上手觸摸料子不同，這一次，沈柚煙閉眸，繼而控制著靈力從身體中飛出，等到落到料子上方，便見那一束靈力突然分裂開來，化作無數條靈力絲線，勾連到了每一塊料子上面。

    靈力覆蓋到料子皮殼之上，小心翼翼依附到上面，繼而一點一點探入皮殼之內。隨著沈柚煙靈力輸出加大，便像是寄生在上面一般，靈力在皮殼內迅速生長出無數條絲線，將每一塊靈玉都牢牢鎖定起來。

    完成這項工作后，每一道靈力就仿佛成為了沈柚煙的眼睛，帶他探究著皮殼內部的景象。

    不過這并非一件容易的工作，靈力分工合作，不僅考驗修士自身的靈力厚度，還考驗他對靈力的控制能力，不一會，沈柚煙額頭上已經冒起了細汗，唇色也因為靈力使用過度開始泛白。

    窗前的樹梢上，一片葉子頓了頓，最后隨風落到了他的眉心。

    沈柚煙即便在控制靈力，卻也能感受到外界的動靜。將靈力收回，他小心撫摸了一下眉心，那里什么都沒有，反倒是他放置靈玉原石的桌前，正落著一只知更鳥。

    這是換新皮膚了？

    沈柚煙看了知更鳥三秒，熟悉的感覺便讓他明了，這很可能也是謝懷風。

    “真稀奇。”沈柚煙支著下巴，另一只手的指腹頗為大膽地點在知更鳥的鳥喙上。

    清爽的，仿佛新雪一樣的氣息，微微的濕潤以及冰涼的觸感縈繞在身邊，即便知道此非君子所為，可那靈力化作的知更鳥依舊不舍得拉開距離。

    溫暖的觸感就像是在提醒他，面前的沈柚煙完完全全存在于這個世界，與他近在咫尺。

    最后還是沈柚煙先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做的時候不覺有什么，做完又覺得不好意思。

    隨意垂落的發絲遮住微紅的耳尖，沈柚煙拿出一塊靈石恢復著靈力，心里卻有些奇怪。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卻不得不承認，在靈溪峰生活的這段時間，他也在觀察每個謝懷風可能存在的地方。

    可自打前兩天開始，藍仙鹟出現的時間便越來越短，直到今天起來，完全沒有了蹤跡。

    沈柚煙本來還有些失落，以為謝懷風結束了這場雙方默契的互相觀察，可剛剛的情況告訴他，分明不是那樣。

    在他靈力即將耗盡，身體出現不適前，謝懷風適時阻止了他。

    沈柚煙很肯定，剛才落到眉心的觸感并非面前的知更鳥，所以是怎么回事呢？

    他卻不知道，知更鳥對上他探究的視線，心中同樣不平靜。

    他擔心經常出現在沈柚煙面前，會惹他厭煩，靈力便不單化作藍仙鹟，偶爾也會變為一草一木，自那窗外靜靜注視著少年。

    已經盡量減少頻繁出現，今日又突然出現，柚煙會嫌他煩嗎？

    一人一鳥互相注視了半晌，沈柚煙不自然移開視線，突然從懷里抱出一顆蛋，隨意找了團布將蛋抱住，放置到知更鳥面前，別別扭扭說道：“接下來我要忙了，把它放出來放放風，你幫我照看一下。”

    說罷，沈柚煙悄悄環顧四周，發現朏朏又跑出去玩了以后，這才松了口氣。

    自打朏朏發現他有別的蛋了，剛開始還好，等到沈柚煙和它熟起來，朏朏立即表現出了對這顆蛋的不滿，倒也不和他生氣，就是會用貓貓流淚的目光看著他，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用爪子拍兩下蛋殼罷了。

    如果不是這蛋的蛋殼不知道為何堅硬非常，怕是沒救回來就已經完蛋了。

    不過，他將蛋放出來也不是為了放風什么的……

    沒去看知更鳥，沈柚煙抱著感謝工具蛋的心情，又從背包里拿出了點星泉泉水，給蛋殼上面點了兩滴。

    手指抬起的時候，有什么灼熱的視線落在了他的手掌上，沈柚煙一看，果不其然是知更鳥，目光落在那點星泉水上，明明什么話都沒說，卻又仿佛在控訴什么。

    貌似，好像，之前，這點星泉水他一向只拿來給謝懷風泡茶。

    好吧，確實如此，可是謝懷風不會為了這個在和一只蛋計較吧。

    事實告訴沈柚煙，不僅計較，而且非常計較。

    之前幾天，謝懷風也不是沒有看過沈柚煙照顧這顆蛋的模樣，自然也看到了他給這顆蛋用了點星泉水。

    原本只給自己的東西換了別人，謝懷風心中頗不是滋味，可他和沈柚煙如今關系微妙，能維持這種平衡已然不易。

    他雖不知這鳥雀之狀和自己本人模樣有什么差別，可能接近沈柚煙，便已經極為滿意。

    自然也不會為了點星泉水去惹沈柚煙討厭。

    可現在，少年對他態度明顯冰雪消融，既如此，他表露一些意見，應該也沒有關系？

    頂著那目光，沈柚煙終于確定，自己今天這泉水是滴不出去了。

    面前的人還是他熟悉的謝懷風？也不過一個多月，便已經如此斤斤計較起來了？

    他試探道：“可這點星泉水最適合這顆蛋，其他的要么大補要么不太合適。”

    知更鳥忽然飛起離開了沈柚煙的房間，就算這時候，他也沒忘記自己依舊是只鳥，沒有做出除了有靈性以外的其他出格行為，讓沈柚煙不由得感慨一句演技出眾。

    懷著好奇等了許久，終于，知更鳥重新回來，只是這一次，他爪子上卻抓了一個造型精致的小瓶子。

    飛到沈柚煙面前，將那小瓶子送到沈柚煙掌心，知更鳥私心在他掌心停留一會，這才重新飛回了桌子上。

    “這是什么？”沈柚煙看著面前這個細長蘿卜形，鑲嵌著各種寶石的浮夸瓶子，將它扔到背包里再拿出來，便立刻有了這東西的物品介紹。

    【皇玄砂】大漠之中蘊含的精純砂礫，將物品放置其中，便可受到溫養。

    這名字有點熟悉，沈柚煙記了半天，終于想起了在哪里聽到過了。

    謝懷風生日那天，他站在蒼陽殿外，好像聽到這東西出現在禮單上，據說是浮玉城那邊送過來的。

    目前實際上的五城四閣第一勢力，送來的禮物定然不普通，現在卻被謝懷風隨手拿來溫養這蛋，倒顯得點星泉水多么重要起來。

    出息。

    這么想，沈柚煙卻將這點星泉水收了起來，并決定今晚一定要泡杯茶送到寒鷺宮外，不然也對不起師尊這一番苦心。

    小灰蛋也被迫換了個位置，從布團落到了小盆里，底層鋪著滿滿的皇玄砂。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那蛋殼上的華光似乎更亮了一些，表面死寂一般的灰色也有了變化，只是時間尚短，究竟會有什么樣的結果，也不分明。

    這一次，處理完所有，沈柚煙是真的要開始雕琢靈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