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時空神探 第2節
等到警方大部隊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橫七豎八的五具尸體,以及一個肩膀中彈奄奄一息的傷員,而四名兇徒已全數逃離,不知所蹤了。 一場劫案,前后死了九個人,其中還有兩名警察以及兩名未成年人,且失竊財物金額高達四百五十萬美元。 這樣的驚天大案,金城當局當然要全力追緝。 當時碼頭槍擊案的唯一一個幸存者向警方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還報出了司機和殷嘉茗的身份。 警方發了全城懸賞通緝令,并布下天羅地網,不讓劫匪有機會逃離金城。 可惜不管是司機還是殷嘉茗,二人就好似泥牛入海一般,任憑警方掘地三尺,依然不見蹤影。 抓不到司機和殷嘉茗,也沒能查出另外兩名兇徒的身份,這個案子就這樣懸在了當年的金城人頭頂,鬧得人心惶惶、傳言紛紛。 直至劫案發生的兩個月后,警察才收到了線人的舉報,在一片臨海的別墅區找到了殷嘉茗的行蹤。 面對警方的圍捕,殷嘉茗堅決不承認自己是兇犯,還企圖逃跑。 情急之下,金城警方開了槍。 殷嘉茗中槍,負傷逃進了一棟別墅里,又從窗戶跳入海中,就此失去了蹤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在葉懷睿看過的金城警方的結案卷宗上,他們認定殷嘉茗正是四名兇徒中的一個,并且很可能是主謀者。 而警察那一槍打在了殷嘉茗的左腹上——以當年的醫療水平,槍傷又兼墜海,九成九是不可能生還的。 既然主謀已死,這個案子便算是了結了。 只可惜事后警察搜遍了殷嘉茗的所有物業,也沒能找到任何一件贓物。 那幾百萬美金的珠寶和金條,特別是舉世聞名的稀有藍鉆“北冰洋之淚”,就此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中。 如今時隔三十九年,趙翠花導演舊案重提,特地拍了部電影,替一個已死了近四十年的兇徒“翻案”,這就很有意思了…… …… …… 想到這里,葉懷睿笑了笑,用小勺刮凈紙杯底的雪糕,一口吃完,將杯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然后起身向放映廳走去。 他倒要看看,這樁人盡皆知的舊案,趙導演究竟要怎么講。 放映廳暗了下來,電影正式開始。 趙翠花作為金城本地的知名導演,一向以水平穩定著稱,作品要么叫好要么叫座,相當具有票房號召力。 《金城大劫案》的首日上座率很不錯,偌大的放映廳幾乎全部坐滿了。 葉懷睿的座位買得有些過于靠前,看屏幕時要略略抬頭。 電影走的還是趙大導演一貫的風格,劇情緊湊、畫面流暢、情節刺激、鏡頭感十足,頗得金城警匪片的精髓。 只是這一回,這畫風看著十分“傳統”的警匪片,演繹的不再是一個單純的邪不壓正的故事了。 電影以雙線展開。 男一號是當紅小鮮rou唐堂扮演的劫匪,而男二號則是當年負責偵辦案子的一名警長。 劇情從劫匪策劃案件開始,進而找尋幫手,選定時機實施犯罪。 隨后匪徒與其同伙因碼頭上的突發意外而出逃失敗,殺傷了九條人命之后,匆匆逃亡,隱匿進了人海之中。 從這段開始,故事的敘事重心便轉移到了警長身上。 警方追查匪徒犯案過程中遺留下的所有人證物證,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深挖他們的交際圈和人脈網,試圖將這群窮兇極惡的匪徒翻出來。 在經歷了一番艱難的調查之后,他們終于在海濱別墅區找到了唐堂飾演的殷嘉茗。 接著,就如同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那般,雙方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并以警方開槍,兇手中彈落海告終。 看到這里時,葉懷睿覺得,若只是如此,《金城大劫案》也不過就是一部各方面都表現得很均衡的,合格的警匪商業片罷了。 然而這并不是真正的結局。 這時熒屏中的警長俯瞰著波濤洶涌的大海,面色凝重,似乎若有所思。 一個警員跑到他身邊,告訴他沒能找到落海的殷嘉茗。 警長聞言,神色越發陰郁,絲毫看不出大案告破、兇徒伏法的興奮或是喜悅之色。 警員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警長轉頭看向自己的部下,一字一頓,“你覺得,這個殷嘉茗是兇手嗎?” 在警員訝異的表情中,鏡頭飛快地拉高、拉遠,橫跨過大半個金城,移到了一片凌亂而老舊的居民區上空。 逼仄的筒子樓群中,有一扇毫不起眼的窗戶,哪怕是在大白天里,依然將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一個男人站在一臺黑白電視前看著新聞。 屏幕中,金城警方的發言人正被十幾支話筒包圍。 他信誓旦旦地保證,殷嘉茗已被警方擊斃,尸體落入海中,劫案主犯已死,案件基本告破,民眾可以安心了云云。 隨后鏡頭偏轉,讓觀眾們看清了男人的臉——正是扮演殷嘉茗的唐堂! 然而,葉懷睿很快就注意到,不知是化妝師刻意改變了他的妝容,還是發型的微妙差異,站在電視前的這個“殷嘉茗”,和剛才落海的“殷嘉茗”,雖然有著相同的臉,但氣質卻明顯并不一樣。 唐堂演的,分明是兩個人。 果然,只見男人注視屏幕,忽然勾唇一笑,那笑容冷若寒冰,透著刻骨的殘忍和兇悍。 然后他坐到一張桌子前,撩起左邊的衣袖,開始用布料擦拭自己左臂上的紋身。 殷嘉茗左臂上有一個觀音捧蓮圖案的紋身——這是記錄在檔案里的“證據”之一。 然而,此時,這個俊美而邪氣的男子卻鏡頭的特寫中,一點一點擦掉了手臂上的觀音捧蓮紋。 這一幕,配合著背景音中警方關于殷嘉茗已死、案件已破的宣言,顯得那樣的諷刺,簡直就像是在嘲諷劇里劇外的所有人一般。 畫面暗了下去。 片尾曲響起的同時,一張黑白證件照跳了出來。 那是真正的“殷嘉茗”,與當年印在通緝令上的大頭照一模一樣。 照片上的青年面容俊朗、目光銳利,比劇中的他顯得更加年輕,也更加英氣逼人,帶著那個時代特有的浪蕩不羈,如此恣意,如此瀟灑。 明明正片已經播完了,放映廳里竟然沒幾個觀眾起身離場。 幾乎所有人都仍在盯著屏幕。 照片開始切換。 一張一張又一張,全都是三十九年前那個真正的殷嘉茗。 這些照片有單人的,也有合照的,絕大部分是黑白的,但也有那么兩張竟然是彩色的。 葉懷睿頗覺驚訝。 因為這些照片實在太全了,其中好些連他都沒在警方保存的檔案里看到過。 在那個照相機還是緊俏稀罕物的年代,一個人能拍上這么多的照片,本身已是十分難得了。 更何況,時隔將近四十年,趙大導演還能搞到這些老照片——葉法醫認為,唯一的可能,便是這個電影團隊中,有人能夠直接聯系到殷嘉茗當年的親朋故舊。 這時,片尾曲已到了尾聲。 最后一張照片隱去,屏幕徹底暗了下來。 當觀眾們以為電影到此為止了的時候,一行字幕浮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真相不會被更改,只會被掩埋。” 第2章 1.電影-02 走出電影院時,葉懷睿還不由自主地回味著剛剛看完的劇情。 電影的結尾實在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到甚至像是熟知案情的內部人員才能構思出來的情節。 它給這樁懸案提出了一個新的可能性,那就是,當年的兇嫌并不是殷嘉茗本人,而是有人冒用了他的身份,讓他去背這口搶劫殺人的黑鍋。 當然,在普通觀眾的角度來看,《金城大劫案》精彩歸精彩,但更像是編劇虛構了一個看似合情合理,實則嘩眾取寵的原創劇情,夾帶私貨給三十九年前的兇手洗白罷了。 但葉懷睿身為一個法醫,又仔細研究過當年的案卷卷宗,在看完電影后,總會忍不住將案情代入劇情,思考是否合理。 反正不忙著回家,葉懷睿干脆拐進一間茶餐廳,點了一份叉蛋飯和一杯凍鴛鴦,打算就這樣解決掉自己的晚飯問題。 等餐的時候,他開始琢磨這“李代桃僵”的可能性。 身為一個大學時代年年能拿到全額獎學金的高材生,葉懷睿不止非常聰明,而且記憶力很好,雖不到過目不忘的程度,但認真看過一遍的資料,他起碼能記住九成以上的細節。 他從自己的小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又掏出筆,開始一邊回憶,一邊在紙上簡單地捋了一遍案情。 金城博彩業發達,遍地賭場。 殷嘉茗是賭場老板何偉堂的眾多私生子之一。 他的生母姓殷,曾經是個酒吧的駐唱歌手,長得很美,是一朵出名的交際花。 美人認識了何老板之后,就當了他的情婦,并為他生下了一個長得極其英俊帥氣的兒子。 可惜紅顏薄命,殷母在兒子十三歲那年就因病去世了,還未成年的殷嘉茗不得不投奔了父親。 好在何老板雖花心風流,對情人們也相當的薄情寡義,對這個私生子倒還算過得去。 他將兒子養在外頭,吃穿用度上從不虧待,等殷嘉茗長大成人之后,又讓他當了自己名下一間酒店的管理者。 想到這里,葉懷睿提筆在紙上寫了“動機”二字,又在后面標注了一個“?”。 若從“為什么”這個角度來思考當年的大劫案,連金城警方都承認,殷嘉茗似乎沒有明確的動機。 因為,在案發之前,殷嘉茗作為一個私生子,除了未曾“認祖歸宗”之外,生活水準和經濟情況都相當不錯,也未曾陷入需要攜巨款潛逃的窘境,似乎確實沒有搶劫銀行金庫的必要。 只是,單純從“求財”來判斷一個人的犯罪動機,確實又太過片面了。 畢竟人性的貪婪是永無止境的。 四百五十萬美元在當年看來已是一筆巨款,這遠比替何老板管理酒店的收入多得多了。 若殷嘉茗抵不住金錢的誘惑,甚至起了自立山頭的意思,那么即便本身不缺錢,也確實有動手的可能。 更何況,這世界上還存在著“求財”之外的許多種犯罪動機,比如報復、嫉妒、自尊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