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對一個差輩的人說這樣的話顯得非常的不合時宜。 但向毅對林俞的定義卻不同。 他查過林家,知道林正軍雖然和林家的本職基本不沾邊,但對林俞的維護不僅僅是因為他性格討喜,也是因為這是林家子承父業(yè)的小當家人。 他的存在意味著林家的穩(wěn)定和未來。 重點是,林俞從頭到尾的表現都證明,他知道自己和林三兒真正的關系。 不是朋友,不是合作伙伴,更不是什么見鬼的上下級。 放在往日,遇上林俞這樣態(tài)度和年紀明顯不符的人他或許會很有興趣探究一番,挖出他年紀輕輕卻眼光毒辣直接的緣由。 但當下他只覺得,林俞姓林,是林家人。 是林三兒心底最不能觸碰的那塊名叫家人的軟肋中心。向毅奇異地覺得松了口氣,那些橫在他們之間的萬重溝壑,因為眼前這個意外的知情者帶來了片刻喘息的機會。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把人傷得更徹底。 林俞。兩人后面突然傳來聲音。 林俞回頭就看見了大步而來的聞舟堯。 哥?林俞問: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聞舟堯根本沒有回答他,他從頭到尾都一直看著對面的向毅。走上前了,伸手一攬將林俞擋在自己身后,看著對面說:有什么話你可以對我說,不用找他。 向毅看了看聞舟堯,又看了看沉默的林俞,突然了然地笑了一下。 他最后把視線定在聞舟堯身上,開口說:找你好像的確比找他有用。 林俞剛想張口,被聞舟堯用眼神制止了。 他上前一步說:向先生,向家的輪船制造業(yè)遍布海內外,你既然有輕易cao控別人的資本,就沒必要跑到林家的地盤上,對著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賣慘。林家當初已經有一個一時心軟的人栽在了你的手里,你又何必緊抓著不放?還是說,你覺得,一個差點因為你父親死在海上回不來,又因為你未婚妻九死一生的人,就該對著你死心塌地? 林俞和向毅的表情同時一僵。 向毅:你怎么會知道? 我知道得遠比你想象得多。聞舟堯說:我雖然不姓林,但也知道林家人都寧折不彎的脾氣。你要是足夠了解他,就應該清楚,所有的強制都會有極度反彈的一天。林家人不會屈就在囚籠,你以為你是為他好,實際上你和那些想要他命的人沒什么區(qū)別。 向毅臉色發(fā)白,緊攥著手里的東西。 他當然知道,他怎么會不清楚。 當初林三兒想走,他決心把人關在別墅里的那天起,他就離瘋只差一步之遙了。 那些從相識到走到這一步的所有記憶畫面歷歷在目。 林三兒這人,驕傲,肆意,放縱且無謂。 他像是天上的鷹,有廣闊的世界任由他揮灑,和他向毅這種人生每一步都被安排和考量過的人生截然不同。 他有意識接近,不自覺被吸引。 他用盡手段把人留下,費盡心思侵略占有。 用時極其漫長,一點點讓他習慣和接受。 他成功了。 林三兒的愛就和他這個人一樣,決定了就毫無保留付出,不給自己留回頭路。 他們認識這么多年,從確立關系到現在,林三兒對他唯一要求就是不能讓家里人知道。 林家是沒人知道,因為他,他甚至很多年都不曾歸家。 但是向家知道了。 他父親設計差點讓他葬身海底的時候,他沒有和他說過放手,上岸第一天遭人綁架,半個人非人生活沒和他說過放手,躺在醫(yī)院,瘦得行銷立骨也沒和他說過放手。 他真正說放手的那天,是他的訂婚日。 向毅這人在外呼風喚雨,曾經也曾自認為能掌控一切。 直到那天,他看著人穿著空空蕩蕩的病服,一臉平靜地出現在訂婚宴上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胸膛被穿了一個大洞,風一吹,呼呼響。 所有計劃全部打破,他撕破所有假面,不顧一切把人關了起來。 因為見著他眼神的那刻他就知道,一旦松手,這人就絕對不會回頭。 他不能再繼續(xù)賭,不管代價是什么。 向毅深深地看了一眼聞舟堯和林俞。 閉了閉眼,然后說:雖然我和他都沒想過林家最先知道的人竟然是你們。但他這輩子最在乎的也是林家,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們,替我照顧好他。 林俞剛從他哥那兒聽見了某些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是讓他觸之驚心的消息。 心里直冒寒氣,語氣自然也冷得不行,開口說:你是以什么身份來請求我們?家里人至少不會讓他受到生命威脅,照顧的話也用不著你來交代。 向毅沒說什么,他看向聞舟堯。 然后說:向家的事我會先處理干凈,拜托了。 他說完后轉身上車離開。 林俞一直等到車尾消失在街角,才緩慢讓起伏不定的情緒沉靜下來。 他回頭看著身邊的聞舟堯,問他:剛剛那些,你怎么知道的? 三叔自己提過一點。聞舟堯抓了抓他頭頂的頭發(fā),大部分還是楚叔那邊查的。 林俞倒吸好幾口冷氣。 老太太以前就擔心三叔在海上不安全,但那大多數還是因為職業(yè)和環(huán)境上帶來的風險。但是人為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謀殺。 還有綁架,□□,長時間住院,又在身體負荷最重的時候得知愛的人瞞著他訂婚,連只身離開都不能做到隨心所欲。 林俞以前覺得背叛最是傷人,現在覺得,有時候心如死灰并不代表著不再愛。 而是愛本身,就傷人傷己。 聞舟堯的手然后林俞的脖子把人套到自己胸前,開口:好了,三叔雖然沒有全盤托出,但既然他不在乎被提及,就證明這都是過去式了,我們都得往前看。 我知道。林俞的聲音悶在他胸前,低聲嘆,我就是對他這么多年,覺得難受。 林俞現在徹底理解為什么當初出柜,家里人唯一理解他人是三叔。 他給足了他支持,不止一次告訴他這條路的艱難。林俞最終還是走到了死胡同,重來一次,發(fā)現他本身周圍也是泥沼遍布,危機四伏。 這和林俞那種純粹的情感變質還不同,是那種只言片語里都充滿了暗潮洶涌。 林俞不敢想,他這一路又是怎么走過來的。 嗯。聞舟堯的視線轉向向毅離開的方向,說:總會徹底過去的。 林俞點了點頭。 他過了會兒又想起來,壓了壓喉頭的澀感,仰頭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聞舟堯示意了一下后方的位置。 林俞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然后見著他三叔抱著手現在林家后門的圓木柱旁。 林正軍揚聲道:干嘛呢?摟摟抱抱的! 林俞走過去,站定在他面前,張了張嘴,最后卻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喲,心虛了?林正軍一臉好笑的樣子。 林俞看著他緩慢搖搖頭,說:我不心虛,我挺光明正大的,我就覺得你今天真帥! 大好年華,人生還長。 他在二十六歲戛然而止還能從頭再來,這世上有什么過不去的呢。 何止今天。林正軍很沒有正形地搭上林俞的肩膀,然后突然問:那你說老實話,我?guī)涍€是你哥帥? 林俞斜了他一眼,我哥。 第29章 林俞大致了解了這些年三叔和向毅之間的糾葛, 他能理解在三叔自己都還很年輕那會兒,遇上同樣意氣風發(fā)的向毅,動心好像本就在情理之中。 在那樣一個時代里, 同性戀是被認為不正常也不被接受的。 林俞能感同身受他的艱難,也理解三叔對家里人的所有說不出口。 林俞自然而然選擇了幫忙隱瞞。 向家情況復雜,過去的那些傷害已經險些讓他回不來,林俞不想讓他繼續(xù)深陷, 也不想讓老太太每日提心吊膽,甚至終有一日,釀成不可挽回的遺憾。 他和聞舟堯成了林家除三叔自己以外, 這件事唯二的知情人。 好在向毅沒再來過。 學校里蔣世澤長時間沒有出現,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高三聞舟堯是林俞他哥。 林俞好幾次看著課桌里出現的粉色信封, 又看著旁邊寫著幫忙轉交的字眼,都深覺頭疼。 誰讓你有個全校第一且長得帥的哥哥呢? 張家睿今天難得在約上了他的同時約上了劉彩云,為引起對方注意, 所以話顯得格外多。 林俞抓著書包帶子, 面無表情:咧皇薔醯冒訝伺生的心意丟進垃圾桶, 顯得特別不是人。 那你可以選擇交給你哥嘛。張家睿道。 林俞:那算了,在選擇面對吒緇故瞧淥女生這件事上, 呋故喬逍訓摹 張家睿翻白眼:你直接說你怕你哥不就行了。 劉彩云倒是好奇,你怕你哥? 不是怕。林俞詞窮, 就是不想惹他。 他本能上就覺得故意轉交女生情書這事兒給他哥,在他發(fā)現自己對他哥有欲望,且向他哥攤牌過自己性向后這個行為, 顯得尤其狗。 而且他哥覺得不會給他好臉色。 他們仨現在也難得湊齊,約著去吃以前小學附近的一家小吃。 在路上還遇到了劉彩云的姐妹團。 劉彩云盤靚條順一姑娘,雖說脾氣不咋地, 但這兩年也收斂了些,結交的小姐妹脾氣都還不錯。 碰上了就一伙人浩浩蕩蕩約一起了。 林俞骨子里還是個挺紳士的人,舉手投足間都保持著女士優(yōu)先的原則,一路上也處處讓著她們,以她們的要求為先。 一直到吃完飯,整個過程都還很順利。 那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左右了。 從店里面出來有一個女生就突然提議說要去唱歌,說是親戚家開的,在市區(qū)中心。因為認識所以不會有年齡限制,當即得到了大片應和聲。 卟蝗チ?。羚娽藫罢f忝漚,得回家。 哇。有女生感嘆,不會吧,你們男生家里也會有門禁時間嗎? 張家睿見他要走自然跟著,登時搭上他的肩,笑道:咼羌伊鐘崠蠡人家出身,家教甚嚴。重點啊,張家睿說到這里故意拖長調子,接著道:家有一兄長,甚是嚴厲。 好好說話。林俞給了他一手拐,受不了他。 有女生道:真的不去嗎?機會難得誒,而且咼且宦啡是女孩子,有你們男生在的話會安心很多呢。 這個女生叫張佩妮,吃飯的時候就坐在林俞旁邊,現在一雙眼睛直直看著林俞,說話帶著一點嬌嗔,卻讓林俞有些進退兩難。 張家睿本來無所謂,一聽這話,再看看女生堆里的劉彩云,當即心軟。 對林俞說:要不陪她們一起去算了,反正你也很少出來玩兒,就當見識見識了。 林俞給了他一個斜眼。 張家睿:而且高三最近補習那么多,不到十一二點不會結束,咼竊謖庵前回去就可以了。 卟皇橋陋吒紜A鐘崳抻鎩 他哥又不是什么偏執(zhí)狂,更不會限制他的社交和自由。 他只是真的不習慣這樣。 這么多年他的生活基本和娛樂不沾邊。 上輩子喝酒應酬多了,對KTV這樣的地方基本上是深惡痛絕,和現在這群正是瘋玩兒年紀的同學也有著截然不同的愛好和追求。 林俞想了想,還是妥協,說:走吧。 林家的確有門禁一說,但從來不是對林俞。 他好像的確太愛待在家了,每天兩點一線,生活規(guī)律得像個苦行僧。 當然他自己不覺得,只是家里人這樣覺得。 就連楊懷玉都時常念叨,讓他多和同齡人交往,沒事多出去外面跑一跑,玩一玩。家里人要是知道他和同學一起去唱歌,說不定還得高興得慶祝一下。 去的地方離他們吃飯的地方不遠,一群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走著過去。 女生都嘰嘰喳喳湊成一堆閑聊,張家睿忙著獻殷勤。 林俞走后邊壓陣。 一群女生不知說到什么,突然都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 然后那個叫張佩妮的女生就自然落后了其他人幾步,走在了林俞身邊。林俞心里想著事兒,記掛著三叔前兩天說又要出去一趟,說是有人在西北淘到了一批貨,他得趕過去鑒定一下真假。 林俞知道他身體好轉肯定就閑不住,但一時也想不到好的主意讓人留下來。 而且這種時候出去走走也有好處。 他想得出神,一時也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人說了什么,只隱隱聽到點聲音。 他回神,抱歉道: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什么? 張佩妮低頭又問了一遍,咚的愀咼且蝗號生一路,會不會無聊?咼強贍苡械慍場 林俞當即笑了笑:不會,很熱鬧,而且女孩子嘛,鮮活點好。 林俞沒太注意到身邊的女生看著他眼神微怔,然后慢慢紅了臉。 他在感情上其實稱不上一個敏銳的人,而且他一早就清楚自己的性向,更不會往這方面設想。他對女生的尊重來自于他從小受到的教育,是刻在骨子里的教養(yǎng)。 現在的林俞已是少年模樣,和在家里的他又有很大的不同。 高高瘦瘦,長相好,待人溫和,處事有道。 只是他自己沒自覺,對比起他哥,實際上只要他想,也不會遜色多少。 林俞和女生閑聊了幾句,本來沒想那么多,后來還是張家睿擠眉弄眼地跑到他旁邊,他才后知后覺發(fā)現了一點不會勁。 說說吧,什么想法?張家睿低聲問他。 林俞皺眉:什么什么想法? 張家睿:就問你對剛剛那個張佩妮的想法啊,呦人得靼。是彩云讓甙錈ξ實模而且吒嶄罩道,今天根本不是巧遇,她們就是專門來堵你的,那女生注意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