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進(jìn)來吧，不過院內(nèi)簡陋，還需要好好整理一番。”他順勢將夜憐拉到自己身邊，打斷了她的話。

    “這個自然，兩位不必費(fèi)心。”夜老夫人見夜憐不答便當(dāng)是默認(rèn)了，她含著笑意的目光在天造地設(shè)的二人身上停頓了片刻，便領(lǐng)著身后浩浩蕩蕩的人群走進(jìn)了令回觀。

    趴在墻頭小憩的灰貓還沒搞清楚是什么情況，就被涌進(jìn)來的人流嚇得跳出了院子，和那只不亦樂乎啃著臘排的白毛無言作伴。

    夜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上下張羅，往日僻靜簡陋的令回觀很快就煥然一新，破洞的圍墻補(bǔ)上了新漆，雜草的庭院干凈整潔，就連她放養(yǎng)的這株巨大菩提樹都披上了新衣，掛上了紅綢。

    “這、到底怎么回事？”夜憐望著逐漸張燈結(jié)彩起來的小破觀，愕然回頭看向一臉平靜的少年。

    “他們受你庇佑，這點(diǎn)回饋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鄙倌昀硭?dāng)然地回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該不會是你刻意把他們叫來的吧？”夜憐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的眼睛，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令回觀到底存在多久了，他怎么會記得這么清楚。

    她近日正覺得這漫長的歲月有些無聊，難道他是因?yàn)榘l(fā)現(xiàn)了這點(diǎn)，所以才把大家引來給她熱鬧熱鬧？

    “不、不是，我隨口一說，誰知道他們當(dāng)真……”少年的眼神忽地閃爍，不由撇過頭避開了她直視的目光，可夜憐卻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他的耳根居然微微紅了。

    “噗嗤。”夜憐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

    這人活了幾百年，終于學(xué)會了點(diǎn)人情世故，卻也越發(fā)不坦率了。

    雖然她不知道他來自哪里，身上為何富有如此充沛的靈力，但她還是十分感謝。好像在他到來之后，她周圍的一切都慢慢變好了起來。

    夜憐笑著眨了眨眼，低頭看向他手里緊握著的那卷畫紙，“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將手里的畫卷遞到她手中，干澀道：“……禮物，算我留在這的回禮。”

    若不是在鎮(zhèn)上偶然間聽到那些女子說起，最喜歡心上人親手制的禮物，他怎么可能會去嘗試做這種無聊的事……

    “你會畫畫？”夜憐懷著一絲期待的心情打開了手中的畫卷——她先看見的是用潦草的圈圈畫滿了大片的樹冠，然后是用僵直的線條勾勒出房屋的形狀，以及一個柳條般身材的女子靠在樹下。

    她之所以能辨認(rèn)出那是女子，全是因?yàn)槟菆A圓的腦袋后畫了幾綹頭發(fā)，單線條的四肢上掛著衣擺和長裙……這畫工實(shí)在令人大跌眼鏡，她六歲時都畫得比這要好，可夜憐看著這副火柴人乘涼圖，卻忽然被淚花糊了眼眶。

    因?yàn)檫@樹下的小人旁，落款著兩個字——“師姐”

    他從未動過筆，每一筆一劃都像是費(fèi)盡了心力才寫出的。字跡笨拙又生澀，卻與記憶中黎徊的字跡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啪嗒。”眼淚不可抑制地奪眶而出，夜憐生怕手里的畫被沾濕，連忙合了起來揣在懷中。

    “師姐，你怎么……”他第一次見到夜憐哭，頓時慌亂地不知如何是好。

    夜憐不是很喜歡畫么？他明明很用心地學(xué)著她的樣子畫了，怎會惹她難過？

    “你若不喜歡，我燒了它便是。”他不懂如何安慰，斂著眉伸手欲奪走畫卷。

    卻沒想到面帶淚水的少女突然撲到過來，緊緊摟住了他的腰背，溫?zé)岬臏I水沾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嗚，不是的，我很喜歡。”她埋在他懷里輕輕搖頭，又哭又笑，“……這是我迄今為止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真的，很謝謝你，黎徊……”這幾百年共處的時光，她心中有過無數(shù)次的糾結(jié)。為什么她越看他，越覺得他與黎徊極像，為什么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越覺得自己對他漸漸動了心……

    她時常會想，黎徊、白熠他們真的是同一人嗎，在一切厄難發(fā)生之前，他們最初又該是什么樣子？

    可她如今明白了，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了地，終于令她喜極而泣。

    白熠也好，黎徊也好，都是他，是她的師弟。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他毫無保留的模樣。

    謝謝你原來一直都在我身邊……

    他有些無措地?fù)е募绨虬矒幔淞瞬渌念~頭，“……你喜歡就好，別哭了。”

    夜憐哽咽了一聲，從他的懷里鉆出頭來，狡辯道：“我這不是哭，是高興。”

    “夜觀主，黎公子，一切都布置好了，你們看看還有哪里缺漏？”后方忽然傳來夜老夫人的呼喚聲，夜憐老臉一紅，頓時和他分開。

    他抬手替她擦去臉上未干的淚痕，指著院落中央說道：“師姐，你看。”

    夜憐順著他的目光望向令回觀正中央的那棵菩提大樹，樹梢上掛滿了嶄新的紅綢，在輕風(fēng)的吹拂下，滿樹紅絲拂動，發(fā)出沙沙的搖擺聲，像是載歌載舞的熱烈舞曲。

    “……黎徊，你知道嗎？后世的人們都說，向這棵菩提樹許愿會心想事成，尤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夜憐注視著這棵將會在后來繼續(xù)生存兩千多年的菩提樹，對他說道。

    他并不知道夜憐對他的稱呼從師弟變成黎徊意味著什么，只是認(rèn)真地回望她道：“那你信么？”

    “嗯，我信。”她十分篤定地對他一笑，“一定會實(shí)現(xiàn)的。”

    他點(diǎn)點(diǎn)頭，只單單回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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