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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憐一一點頭回應,這里人不多,每一個她都認得。雖然她發(fā)掘出菩提樹的力量為他們創(chuàng)造了rou身,但每一次都消耗巨大,想要將所有埋在沙漠底下的鬼魂復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夜觀主來了,夫郎你現(xiàn)在如何?”甫一進屋,那婦人泫然欲泣地便撲到屋內(nèi)的床榻旁。 夜憐適應了一下屋內(nèi)的光線跟著走上前來,只見病榻上的中年男子臉色煞白,身上的鬼氣不受控制地溢散,已近油盡燈枯,他這恐怕不是不小心被陽光照到,而是整個人都暴曬在日光下了。 “嗚嗚,我家小兒貪玩不慎跌入流沙之中,我夫郎為了護他,這才……”婦人緊緊與病榻上的男子交握著雙手,哽咽著拭去止不住的淚水。 她以前從不覺得鬼會擁有什么情感,可如今相處久了,便覺得他們與人幾乎無異。 夜憐凝視著他們片刻,搖了搖頭,她雖創(chuàng)造了他們的外殼,卻無法補救他們的魂魄。這世間有世間的規(guī)矩,沒有什么是永不消逝的,她不是神,她也在尋找她自己的終點。 “你想要我做什么?”夜憐看了眼魂魄已經(jīng)四分五裂的男子,轉頭問婦人。 “觀主再造之恩,我們一家無以回報,懇求夜觀主賜我與夫郎同入輪回,若有來世必當涌泉相報!”她說完重重地叩首在地,久久不起。 “你要同他一起離開?”這一回有些出乎了夜憐的意料之外,“那你們的孩子……” 婦人最后抹干了眼淚,抬起的目光堅決,“小兒名喚夜?jié)蛇h,我已托親友撫養(yǎng),若夜觀主有難,他必追隨于你……只是我與夫郎一同經(jīng)歷過那舉世皆滅的大難,再也不想分開了,望夜觀主成全!” 他們口中的大難便是這荒漠形成的原因,可惜無人能記得請那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言片語中那似乎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zhàn),天上的神與地下的邪轟然相撞,最終將整個世間被夷為平地,生機盡絕。 至于夜?jié)蛇h這個名字……夜憐的眼皮突突跳動,她曾經(jīng)在望夜山莊古老的族譜中看到過這個名字,那是娘和阿姐的祖先。 緣分,真是十分玄妙的東西。 “好。”夜憐抬起右掌中的金紋,彎出一抹淡淡的笑,輕聲道,“等你們來世重生,一定會看見更好的人間。” 夜憐說完,一股溫暖的力量隨著她的意念涌入掌心,金色的藤紋瞬間活了起來,變成一小簇透明的金色小苗在夜憐耳朵手心搖曳生姿,綻放異彩。 金色的流光從她的手中涌向夜家夫婦,他們被包裹在金色的光芒內(nèi),在最后的相視一笑中魂魄離體而去,只留下了兩具再沒有會呼吸的rou身。 曾經(jīng)負責輪回轉世的地府已毀,夜憐卻偶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掌中的金紋蘊含天地輪回的力量,她隱約能感應到虛空中輪回轉世的通道,助這些鬼魂渡往輪回,只是…… 夜憐扶著墻晃了晃有些暈眩的腦袋,這才片刻的功夫她額上就冒出了涔涔冷汗,每次動用這股力量都讓她感覺身心俱疲。 “喵?”在她腳邊打轉的灰貓仰頭望著她,漆黑如墨的眸子似乎透露出與人相同的擔憂。 “沒事,回去吧。”夜憐感覺好受了一些,摸了摸它的腦袋走出屋子。只見門外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拘謹?shù)罔浦兀瑧牙镎е换j筐的土豆。 他的身上沒有鬼氣,是鮮活的人類孩子。他揚起淚痕未干的臉蛋,鼓起勇氣將懷中的籮筐遞給夜憐,“……這是我爹種的食物,我娘說夜觀主是這里最好的人,要全部送給你,這樣他們在天上看見了才會高興……” 夜憐收下滿滿一籮筐的土豆笑了笑,從懷中摸出幾張黃紙放到他手里,“知道這是什么呢?” “什么?”夜?jié)蛇h好奇地打量著上面彎曲的符號,不由被畫中奇妙的紋路吸引。 “這是符咒,以后你會用它來保護身邊的人。” ———————— 有些虛弱的夜憐提著籮筐慢慢回到了令回觀,她的廚藝一如既往的爛,所以平日里能蹭吃蹭喝,她絕不會自己下廚,以至于廚房的門可能都幾年沒開積了厚厚的灰。 然而剛剛走到廚房門口的夜憐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面前這扇結積灰的木門居然半開著。 有賊? 夜憐皺著眉頭思索無果,村子里的人不可能對她不敬,若是哪里冒出來的鬼,又怎么可能對她亂糟糟的廚房感興趣? 于是她放下籮筐,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廚房,揮開室內(nèi)那些阻礙視線的塵埃,她看見了一個修長的人影正背對著她佇立在灶臺前。如果她沒有記錯,鍋里應該還剩下她煮糊了的粥,這么長時間鐵定餿出了一股刺鼻的怪味。 然而這個少年郎卻恍若未覺地站在那里,著實怪異的很。 夜憐無聲地走至他的身后,只覺得他這一身比月牙還潔白的衣裳眼熟的過分,下意識開口問道:“……你是誰?” 勁松般筆挺的少年微微偏頭,烏黑錦緞般的長發(fā)從他寬闊的肩頭滑落,展露出輪廓俊美的側臉。 夜憐睜大了雙眼愣住了,這張臉莫說是百年,便是千年萬年她恐怕都無法忘卻,因為夢里的他曾無數(shù)次向自己走來,或帶著光風霽月,或迎著腥風血雨,他的模樣深深烙印在她的靈魂里,再難磨滅。 “黎……”夜憐驚喜地張了張嘴,正想喚他的名字,然而她的話音未落,一抹凌厲的劍光已從少年的手中刺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