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我是看你真的對(duì)黎徊一無所知，才打算告訴你真相的。”即便意圖被當(dāng)場(chǎng)拆穿，陳修鄞依舊從容自若，“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么？十六年前這里的主人，曾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她來歷不明，無名無姓，但父皇依舊力排眾議親賜國(guó)姓于她，她從此以后便是陳妃，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并為陳皇室誕下一對(duì)雙子……”

    “陳皇宮鬼妃伏誅……”夜憐喃喃說道，不由想起兒時(shí)從阿姐那里聽到的傳聞。

    “呵，鬼妃？”陳修鄞嗤笑一聲，撐著傘在荒草叢生的院中行走，目光漸寒，“誰能想到堂堂的鬼鮫女王竟絲毫不懂人心險(xiǎn)惡，以為遇到了真心相愛的帝王，便離開大海一心一意待在深宮里相夫教子？”

    夜憐愕然，她沒想到傳言中的鬼妃竟然就是鬼鮫女王，而當(dāng)年的鬼鮫女王被眾仙門誅殺，陳皇甚至將她的鱗片剝下，制成了鮫綾甲贈(zèng)予晏岳輝……

    所有的前因后果都串聯(lián)在了一起，那么東海鬼鮫為何要?dú)⑺狸淘垒x便說得通了，至于陳妃誕下的雙子……

    夜憐猛地打了個(gè)哆嗦，震驚地看著前方的陳修鄞，只覺得周圍潮濕的水氣越發(fā)冰冷。

    陳修鄞和煦的笑容終于一點(diǎn)點(diǎn)地被撕裂，露出猙獰的痛恨，“有利用價(jià)值時(shí)，她是尊貴無比的寵妃，到無用時(shí)，她就被棄如敝履，以匡扶正道的理由被消滅，甚至還有做賊心虛的人擔(dān)心她死而復(fù)生，要將她永遠(yuǎn)鎮(zhèn)壓在此……

    到底是鬼無心，還是人無情？”

    夜憐張了張嘴，無話可說。她既做過人，也做過鬼，但是依然沒有答案。

    似乎意識(shí)到自己的失態(tài)，陳修鄞斂了斂笑，狀若無事地輕嘆一聲，“就是可惜了黎師弟，本可以做天上那萬人膜拜的天道，卻偏偏自甘墮落，淪為這濁世的一顆子。”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她隱隱猜到了什么，卻在心中極力否認(rèn)。

    “夜師妹，你當(dāng)真不明白？”陳修鄞轉(zhuǎn)頭輕笑，“看到那口井了么？”

    夜憐木然地順著陳修鄞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處荒草中隱藏的枯井，磚石壘起的井口布滿了青苔，甚至因常年廢棄而塌陷了一角。

    “剛剛黎師弟就站在這里，他在井里找到了自己的一縷殘魂，你不妨猜猜他看到了什么？”陳修鄞一雙鳳眼瞇起，笑容中帶著一抹促狹。

    明知可能是陷阱，明知是他刻意為之，夜憐還是一步步僵硬地走到那口枯井前。天上的雨水不要命的傾斜下來，把她的視野沖刷地一片模糊。

    天際中一道慘白的閃電猝然劃過，刺亮了漆黑的深井。她的目光落下，卻再也挪不開了。

    井底很深，常年照不到陽光的那種深。以她金丹期的目力勉強(qiáng)能看清積了水的井底還遺落著一些衣物、一些果核還有一些鮫鱗和血……

    但刺痛了她雙眼的，卻是那井底密密麻麻刻滿了歪曲的“正”字，每一筆一劃的刻痕中似乎都凝固了暗紅的血跡，在時(shí)間的磨礪下再也洗刷不掉。

    那是……黎徊的筆跡，她永遠(yuǎn)都不會(huì)認(rèn)錯(cuò)。仿佛無論他如何改變，只有字跡一脈相承，是屬于他獨(dú)有的證明。

    “為什么……會(huì)是這樣……”夜憐跌退一步，周身的靈力渙散讓她瞬間被雨水淋得透心涼。她的心明明在滴血，卻什么都感覺不到，仿佛心跳已在胸腔中停滯，五感已在悲慟中喪失。

    陳修鄞上前一步，為她擋住雨水，垂眸輕聲道：“他是折劍山莊的少主也好，是半人半鬼的鮫女之子也罷，呵，黎徊身為天道轉(zhuǎn)世，自己都逃不過命運(yùn)的捉弄……”

    “想要改變這荒唐的命運(yùn)，唯有自己創(chuàng)造新的天道，方能自救……”陳修鄞的聲音低柔，仿佛誘人沉淪的蠱惑，他的瞳孔漸漸化成鬼鮫的豎瞳，向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師妹，把你手上的玉蛹給我，我會(huì)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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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QAQ嗚嗚嗚好慘，果然還是更喜歡甜

    第43章 三十五 井底（二）

    夜憐呼吸一滯，左手上的紅芒瞬間凝聚，將陳修鄞逼退了一步。

    “師妹，我是真心實(shí)意想要幫你。你如此拒絕，師兄可要心寒了。”傘面的雨珠抖落，陳修鄞撫過耳邊斷落的發(fā)絲，卻笑得勝券在握。

    “是你殺了晏岳輝。”夜憐蒼白的雙唇中發(fā)出低啞的嗓音，口吻分外篤定。她的雙眸如暮靄沉沉，面無表情地盯著陳修鄞。

    她在嘈雜的雨聲中瞄了一眼四周，淡然道：“既然早已在此埋伏了這么多人，何必再虛與委蛇。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放過我吧。”

    “呵呵，師妹果然冰雪聰明，難怪黎徊如此喜歡你。”陳修鄞笑著鼓了鼓掌，那些躲在屋內(nèi)、藏在屋頂、隱在墻后的黑衣人頓時(shí)都涌了出來，各個(gè)手持強(qiáng)弩，腰間佩著鐵木制的齒輪。

    “閣主！”黑衣人不顧風(fēng)雨，齊齊單膝跪地。

    夜憐微微一怔，雖然她早就預(yù)料到陳修鄞還隱藏著別的身份，但卻沒想到他就是萬生閣三年前新繼任的神秘閣主，說起來……他拜入皓華宗的時(shí)間也正好剛滿三載。

    “也正因?yàn)槿绱耍ㄓ心悴攀倾Q制他最好的武器。”陳修鄞面帶陰鷙的微笑，揮了揮手，“動(dòng)手，留活的。”

    隨著陳修鄞的一聲令下，蟄伏的黑衣人當(dāng)場(chǎng)支起手中的強(qiáng)弩，對(duì)著夜憐毫不留情地拉開了弩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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