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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憐盯著他瑩瑩發亮的臉蛋出了會神,忽然覺得有些燥熱。她解下大氅和碟子放在一旁,伸手想幫他整理下云昆長老弄亂的衣襟,卻發現他的胸前尚有大片的血污。 想起自己當時趴在他身上險些吐血身亡,夜憐頓時覺得滿臉羞愧。她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少年的額頭,上面的咒文已被擦去,只余下溫潤的觸感…… 心弦莫名被什么東西觸動了一下,夜憐指尖輕顫,下意識順著他的額心滑到了額角。 這又滑又潤的手感好像有點熟悉? 夜憐咽了咽口水,有些做賊心虛地摸了摸少年那看起來手感極佳、rou感適中的臉頰,這下她終于明白這熟悉感來自何處了,可不就和阿娘方才給她的玉蛹手感一致么? 但是僅憑這觸感就把兩者聯系起來也未免太荒謬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夜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并未意識到自己那股愛不釋手的手癮又犯了,甚至還順著那觸感捏了捏…… 當她移下目光與上少年平靜的目光想對時,她整個世界都崩了。 她麻木地縮回手,雙眼空洞地后退一步,看著棺中剛剛蘇醒的少年假裝自己也是一具尸體。 就這樣過去了十幾個呼吸的時間,祠堂內一片安詳,只剩下燭火在燃燒的聲音。 “咳,你醒了。”夜憐重重地咳嗽一聲,再不說話她可能要先憋死了。 沉默的少年并未回復,他神色冷靜地躺著,打量著目力所及的地方,最后又將視線落回到她臉上。 夜憐捂眼,不敢看他,內心抓狂道:“這是我家,你很安全,放心!” 可惡,她這次心虛的時間為何如此之長! 棺材里頭的人仍未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凝重。緊接著聽到“嗒啦”一陣鐵鏈拖拽的響動,夜憐這才睜眼看見他扶著棺沿坐了起來,可惜鎖住他手腳的鐵鏈太短,并不足以他起身。 夜憐長吁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別急,我找找有什么能幫你把鐵鏈砍斷。” “……砍不斷的。”少年低啞的嗓音在她身后響起,雖久未出聲卻難掩珠落玉盤的悅耳。 “砍不斷?”夜憐回頭不解地看他。 少年未答,只是抬起一雙晶瑩的銀灰色眼眸,用眼神示意她看向一處。 她隨之看向一旁的矮幾,上面擺著一副與肩同寬的狹長劍匣,漆黑的劍匣表面呈現出凹凸不平的質感,讓她回想起劍冢里guntang的鐵水冷卻后的樣子。劍匣弧形的四角包著銀皮,匣面正中用鐵烙印出赤紅的“壺天”二字。 夜憐神色微變,如果她沒記錯,這壺天劍匣應該是折劍山莊莊主的本命法寶,其中可容納三十六柄仙劍。只是幾百年流傳下來,遺失了七七八八,黎徊在劍冢的那幾年,便是在復原壺天劍匣中丟失的仙劍。 他那時懷里抱的是壺天劍匣?可以他和黎晟天惡劣的關系,以后不應該打死不往來么? 夜憐敲了敲古樸的匣面,卻詫異地發現劍匣已經開了。繪制著特殊納物法印的劍匣內仙劍早已不翼而飛,只剩下最后一柄窄短的匕首。 銀白的刀刃如同一面光滑的鏡子,倒映出夜憐一雙睜大的黑眸。她記得,這是黎徊自己做的匕首。 這是黎徊在一次次被拒絕離開劍冢后,唯一一次以自己的意愿偷偷鑄得。至于他當時到底是懷著怎樣心情,夜憐已經不愿再去回想。 她轉動匕首,在反光的刀面上看見了旁邊的黎徊,他的目光也在望著這里,卻平靜地仿佛無事發生。 夜憐回頭,對著他由衷地笑了笑,“這匕首不錯,我來幫你。” 起初夜憐并不相信這鐵鎖是砍不斷的,但當她又一次用匕首招呼鎖鏈,卻連一絲劃痕都沒留下的時候,她終于覺得自己該找一個地洞鉆一鉆。 然而她并未從黎徊的臉上看出半分不耐,只見他驀然伸手覆上她的手背,一陣微涼的觸感將她包裹。 少年的手因為常年鑄劍的緣故,雖有天生的好膚質卻還是在虎口處留下了一層薄繭。略有些粗糙的細繭摩擦過她的手背,傳來細細的癢,她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她幾乎大腦空白地被黎徊按著手,穩重的力道從他的手上傳來。黎徊未動黑鐵,只是在堅硬的棺材木上使力挖出了一個洞,連接棺木那頭的鐵鏈便從里面拽了出來。 他繼而握著夜憐的手拉向棺材另一側,夜憐被他這一帶,伸長了手臂幾乎半個人要撲到他身上去。 “停,你停一下。”夜憐后知后覺,嚴肅地扶著棺沿,想抽回手卻沒抽動。 她咬牙道:“你先松手。” 拜托,他現在抓的是她的手,不是匕首好嗎? 黎徊抬眼看她,銀灰色的眸子宛如千年無波無瀾的冰湖,湖面上卻有她朦朧的影子。他扇動了一下鴉羽般的眼睫,徐徐放開了她。 “……東海沉鐵,唯神劍可斷。”他再次開口,卻是在為她解惑。 “你從何得知?”她好奇問道,畢竟她可是陪著黎徊在劍冢里當了六年文盲啊。 黎徊沉默,就在夜憐以為他會繼續埋頭苦干不再搭理自己的時候。黎徊伸出了自己一直緊緊攥著的另一只手,他攤開手心,里面藏著的竟是一片燃燒掉一半的金葉子,正是她那晚不小心落在他身上的。 “……謝謝。”少年的嗓音猶如秋風細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