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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涥記」。” 秦山芙一時沒明白,竇近臺給她寫了一個字,長得跟「淳」字確實相像。 竇近臺繼續道:“我們抓了嘉利行姓何的掌柜,這個人現在被我們扣著,矢口否認他毀淳記商譽,說他賣的是自己的茶,跟淳記不相干。” “他意思是,他沒有賣淳記的假茶,而賣的是自己的真茶?” “沒錯。而且我們查到些蛛絲馬跡,發現他跟太子有關系,但沒實證,只能從口供入手。”竇近臺嘆一聲,“可是這個人嘴巴很緊,眼下只說自己是做尋常生意。那些刑訊逼供的手段我們沒法用到他身上,免得他的供詞有瑕疵,不好面圣。所以我們準備讓淳記自己去討公道,姑娘作為淳記的訟師,替他們辯上一辯,給那姓何的一些壓力,讓他老老實實將前因后果吐出來,也盡可能讓供詞顯得可信些。” 秦山芙點頭:“我盡力一試吧。……這案子在哪里審?” “在京兆尹府。我已命淳記的二掌柜去敲鳴冤鼓了,方才邢大人神色匆忙,應該就是趕去府衙審這樁案子的。” 秦山芙吃驚道:“怎的如此匆忙?就不能擱明日?” 竇近臺歉疚道:“姑娘見諒。晉王殿下的意思是,今日既斬了洋人,最好趁熱打鐵,將相關案子一并都審了,免得夜長夢多。” 晉王依舊是壓榨人不手軟的甲方作風,秦山芙一陣心累,也有些同情邢定中了。菜市口跟前的案子才落定,自己府堂門口又有人擊鼓,“邢大人這一天可真夠折騰的。” “姑娘也辛苦。” 秦山芙笑道:“好說。竇大人可帶著案卷?我先看看咱們有什么底牌,想想一會怎么對峙。” 竇近臺忙將一包卷宗抱到秦山芙面前,秦山芙便在車內暈暈乎乎地看了起來。 去京兆尹府需費些時辰,今日路上車馬擁擠,這一路便走了有大半個時辰。此刻京城熱鬧非凡,街上行人也比平日多些,多是看洋人熱鬧看得興起的。 秦山芙將淳記的案子簡單過了一遍,仔細又聽了一會車外的動靜,問竇近臺:“今日洋人這案子,你們說殺就殺,可會有什么麻煩?” 竇近臺淺笑:“麻煩自然會有。可要鏟除弊病,這些都是繞不開的事,倘若姑娘一會能讓姓何的招供,便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方才你放走賈仕德,也是晉王殿下的意思?” 竇近臺不答,“殿下自有他的成算。” 法庭之外的事,秦山芙自然也管不得了。她不再多問,又重新埋頭思考眼下的案子。 又過一會,車終于到了。只見京兆尹府的門口也圍了不少百姓,都是方才看洋人那案子沒過癮,被淳記二當家擊鼓給引來的。 秦山芙匆匆趕往公堂,淳記二當家已在堂內,沖她恭敬一禮。另一邊也是個模樣富態的中年人,想必他就是嘉利行的掌柜何斯利。 上座的邢定中剛從菜市口回來,連口茶都沒喝。然而這案子被晉王叮嚀拖不得,只好強打起精神,拍了驚堂木準備開審。 “方才何人擊鼓?” 淳記二當家跪下:“是小的擊鼓。” “所為何事?” “小的要狀告嘉利行毀我淳記商譽!” 這案子邢定中只略略聽過個大概,并不知詳情。只見淳記二當家言辭懇切,確像沾惹了巨大的麻煩,問道:“怎么個毀謗商譽?” 淳記二當家原想開口利落控訴,然而一急腦子反倒一片白,許多要說的全堆在喉嚨里不知該先撿哪個說,一時哽住。 秦山芙見狀便安撫他道:“二當家,這種拌嘴皮子的活計便由我來吧。” 淳記二當家忙退到一邊,“好好好,有勞秦訟師。” 秦山芙點點頭,上前兩步走到正中,向邢定中福了一禮,不緊不慢地開始陳情。 “近些日子,市面上不少人聲稱喝了淳記的巖茶壞了肚子,甚至還有嘔吐不止有中毒征兆的。我們多番查探,發現有些茶鋪里賣了一種茶,其包裝為紅紙黑字,「淳」字在正中,與淳記的包裝相仿,而里面的茶葉品質卻與淳記差了十萬八千里,正是這種茶讓人喝壞了身子。淳記巖茶盛享百年美譽,這糟茶自然不是出自淳記。我們順著進貨渠道一排查,發現這種茶正出自何老板手中。” 秦山芙面向膀大腰圓的何斯利問道:“敢問何老板,你為何要壞淳記聲譽?” 何斯利小眼睛滴溜一轉,別過臉輕嗤道:“小娘子可別血口噴人。誰壞你們淳記的聲譽了?我自是賣我自己的茶,關你們淳記何事?” 何斯利胖手一揮,一個跑腿的小廝麻利地將兩包茶葉擺上邢定中的桌案。 何斯利轉向邢定中,立刻露出討好的笑:“邢大人,您可要明察啊。您且仔細了看兩家的貨,小的所賣茶葉,貼的是自己的牌子,是「涥記」,跟他們淳記,可半點關系也沒有哇!” 邢定中拿來兩包茶一看,竟一下有些眼暈。這兩包一個「淳記」一個「涥記」,看起來簡直一模一樣,但仔細辨別比劃,這才確認是兩個不同的字。 何斯利繼續表清白:“我家賣自己的茶,跟淳記可半毛錢關系都沒有,賣自家的東西,怎就毀了他家的商譽了?是,我家是比不得他們淳記老牌子勢大,也是今年才試著做巖茶,但可惜家底薄,底子差,做出來的東西確實不盡如人意,但你們淳記總不能仗著自己是這行當里的頭一家,便不讓別人做這門生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