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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又哀哀哭泣起來:“可、可是……他們跟我說,如果我不畫押,就也要把我的娘抓起來一起審,說是,死罪連坐……” “我的兒??!糊涂!” 鄭大娘捶胸頓足,心如刀絞。秦山芙略略一想,她記得可連坐的罪名都是謀逆之類的罪行,普通的殺人則不用。 看來,這玉盧縣審這樁案子的時候,定案證據出了問題。 如若不然,為何不惜用大刑伺候,坑蒙哄騙的下作手段,也一定要拿到蕊環的供詞?倘若證據足夠扎實,完全沒必要這么干。 秦山芙又問:“你是否識字?是否記得供詞上都寫了哪些內容?” 蕊環點頭:“我識字的,是爹爹教我的。那供詞盡是些不實的事情,說什么我偷摸著做皮rou生意許久,馮屠戶對我有意,我便要他帶銀子晚上見我;那夜他如約帶了銀兩,而我卻嫌不夠,不肯成事;那馮屠戶見我出爾反爾,與我起了爭執,我與他爭執不下,就拿起屋里的刀殺了他?!?/br> 蕊環說完,又急著辯白:“秦姑娘,那供詞上沒有一句實話,我實在沒法子才畫押的……” “我明白,你不要著急?!鼻厣杰剿妓饕幌?,又問:“那日馮屠戶,帶了多少銀錢見你?” “約莫十兩?!?/br> 十兩?!她前一陣子忙劉二喜的案子,也才掙了五兩銀。 秦山芙又問:“那把刀是怎么回事?” 蕊環憤憤道:“那把刀是我爹爹病死前送我的。那時他不久于人世,說今后再也無法照看于我,送我匕首讓我自己防身。那匕首我一直擱在身上,不想一日出了趟門子就找不到了。那日馮屠戶翻墻入室,手里亮出的就是那把刀,我這才知道那把匕首原是被他順了去。” 蕊環艱難道:“然而那刀身上明明白白刻著我的名字,我說這刀被那馮屠戶偷了去,卻沒人信我。馮屠戶的老婆一口咬定那刀就一直在我身上,她家男人那晚只攜了銀錢,是去買/春的,是我當晚拿刀相逼要馮屠戶加錢。那玉盧縣的狗官偏聽偏信,就這樣定了案。如今我又迫于無奈畫了押,秦姑娘,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秦山芙沉默不語,這案子確實有點難辦。 案發現場只有死者和兇手兩個人,馮屠戶那晚究竟是拿錢□□,還是拿刀逼/jian,竟成了左右整個案件走向的題眼。 倘若那把刀是馮屠戶帶進去的,那么攜刀夜入他人宅院,擺明了就是要圖謀不軌,蕊環后續的殺人行為,就可以自然而然往自衛的角度去解釋。 可若馮屠戶只是拿錢尋歡不成反喪命,在古代人的眼里,他瞬間就成了個可憐的風流鬼。 “蕊環姑娘先不必慌,此案還未必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秦山芙出言安慰,又問:“當夜事發時,可是姑娘自己報的官?” “沒錯,當時失手殺人,我實在是慌得沒了主意……” “那官府接了這起案件,可派了仵作驗身?” “派了。是玉盧縣一個姓錢的仵作?!?/br> 秦山芙眼睛一亮,“仵作怎么說?當時傷人是怎么個場景?蕊環姑娘需得仔細回憶,越細越好。” “仵作驗出了什么我就不知道細的了,只聽是驗出有扭打爭斗的痕跡。這也屬實,當時那馮屠戶將我壓在床上,我死命掙扎,還挨了他一巴掌,之后我偷偷摸到了刀,使出全身力氣拿刀刺去?!?/br> “刺了幾刀?” “我……有些記不清了。當時腦子亂得很,總之不止一刀。” 秦山芙沉吟片刻,細細思索著。她還想再問些細節,可門口的牢頭進來開始趕人了。 “見完了嗎?見完趕緊走吧?!崩晤^揮著手讓他們往門口去。 鄭大娘苦苦哀求:“求求老爺,讓我們再說兩句吧,這多長時間沒見了,我、我再給您添點酒水錢——” “去去去,誰稀罕你這兩個臭錢?!崩晤^不耐煩地擺手:“上頭傳了話,衙門里來了個眼里不揉沙子的貴人,要我們盯緊自己的地盤,別干逾了規矩的事,尤其別放可疑的人進來?!?/br> 牢頭懶洋洋地說著話,眼睛還時不時往韓晝身上瞟去。 韓晝這下是真的忍不了了,走上前就跟牢頭掰扯起來,柳全趕緊上前攔著。秦山芙一看這牢頭連好處費都不收了就要趕人,看來是真沒法再待下去了。 她蹲下身,最后握了握蕊環冰冷的手,叮嚀道:“蕊環姑娘,這案子還有生機。玉盧縣既審不明白這個案子,那我們就換個地方重新審。你切莫喪氣,好好養傷?!?/br> 蕊環身在泥濘的牢里,聞言只覺一股激熱的暖流沖入心間,驀地濕了眼眶。 她用力反握了一下秦山芙的手,應了一聲:“這回我再也不屈服了。我等您?!?/br> 第18章 這藏龍臥虎的賀州客棧,竟還…… 他們一行人從牢里出來后,就徑直回了客棧。 韓晝幾乎是一口氣跑上樓,一邊跑一邊吩咐掌柜的趕緊燒水,然后大門緊閉再也沒出來。 他將自己洗刷了個干凈,熏了一個時辰的香,還是覺得那股惡臭隱隱在鼻尖徘徊。 他干脆將今天的這身衣服揉成一團丟掉,心想他這個大男人當時都快撐不住了,秦山芙一個弱女子,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在那種腌臜地方如常問話的? 韓晝又想起當時秦山芙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