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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秦家小娘子雖然給了有用的法子,但說穿了不就是個無知婦人,而且無父無母的,他還怕甚?于是趙三祥當即舒展了肩膀,耍起無賴相:“哼,你那日說的都是尋常道理,誰還想不到了?就是那《大憲律》的規定,白紙黑字就在那放著,我回家也翻得到,還用花錢找你?” 秦山芙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趙三祥本就底氣不足,沒想到這小女子板起臉來竟頗能唬人,于是慌里慌張摸出兩塊銅板,扔到她腳邊。 “給你給你,看你孤女一個也不容易。小女子家家的還是多做些手藝活糊口,別識幾個字就癡心妄想賣弄學識,你要是能靠這掙錢,那些考了功名的秀才不都一頭撞死啦?行了趕緊回家吧。” 說完趙三祥就腳底抹油,急匆匆地跑了。 眾人看完公堂里的熱鬧,不想公堂外也有戲看。三三兩兩的人圍著秦山芙好奇地打量,偶或飄來一些閑言碎語。 “這姓趙的可真行,就是打發個叫花子,也是往叫花子碗里扔錢,哪能這么羞辱人。” “不過聽這小娘子的意思,好像是給趙三出了主意就想收錢?嘿,這也敢想。趙三話糙理不糙,律法的規定就在那擺著,誰還不會看了。” “就是說,這秦小娘子仗著自己識幾個字,還真把自己當碟子菜了。” …… 韓晝原本幸災樂禍,但聽著旁人的閑話,又覺得很是聒噪。他看向秦山芙,只見身材纖弱的女子正低頭看著腳邊的兩個銅板,有種孤苦伶仃之感,他忽然心里不是滋味起來。 畢竟孤女一個,在這世上無依無靠的,眼下又被人這樣對待,說實話也挺可憐的。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準備安慰她兩句。他走上前去,以為她此刻該是委屈地強忍眼淚,不想她抬起頭來看他一眼,目光灼烈,鋒芒畢露,令人不敢直視。 臨到嘴邊的話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秦山芙不再看他,徑自提步離開。 韓晝詫異:“秦姑娘,你這是去哪?” 秦山芙腳步一頓,扭頭對他,也對仍在附近徘徊看戲的眾人道:“自然是去討債了。既然趙掌柜這么喜歡賴賬,那就這次跟他好好算算,然后連本帶息地討回來。” 第7章 不止是面子問題,更是生存問題…… 那天回去,秦山芙輾轉反側一晚上沒睡著。 其實上輩子被當事人放鴿子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這次不同,趙三祥這廝不僅言而無信,還當眾羞辱她,這就不是放鴿子這么簡單的事了。 趙三祥今日在眾人面前先是否定了她的勞動價值,又將她這個人從頭到腳貶低一番,如果她不就地反擊,以后人人都覺得她軟弱可欺,覺得她所做的事情不值得付費,那像今天這樣白嫖法律意見的事只會越來越多,她就是再專業、再厲害也沒用。 所以這不是為了爭口氣的面子問題,而是保飯碗的生存問題。 秦山芙越想越精神,大半夜眼睛瞪得像銅鈴。她又想到前些日子那些媳婦婆子在她這里聊八卦,似乎是聊到趙三祥的兒子生前已有舉人的功名,本來有地有房,兒子死后,趙三祥竟將兒媳婦趕跑,自己占了房和地。 占了房和地……秦山芙靈感一現,翻身坐起拿出那本《大憲律》,直接翻到關于喪事繼承的那一節。 這個架空的古代王朝法律制度竟比想象中完備。雖然里面的規定不至于面面俱到,但一些涉及生老病死、婚喪嫁娶的問題,大的框架該有都有,這就給了她充分的發揮余地,讓她找到了一處破綻。 秦山芙很興奮,當即爬起來蘸著茶水在桌上畫了個思維導圖,捋清了應對思路。眼下思路有了,就差事實查證。 第二天,秦山芙早早就將門打開,捧了碗清茶坐在門邊。她在等每天早上都會去布莊的張嬸娘。 張嬸娘是個繡娘,手藝不錯,但就是喜歡占人小便宜。前段時間因為多用了李嬸子的兩捆線,兩人跑到她面前吵了一架,最終是她在中間調停一番,兩人發泄完舒坦了之后就各回各家了。 而秦山芙現在等她,不為別的,而是因為張嬸娘家住趙三祥隔壁,對趙家的事情知道得可能更多些。秦山芙早早在門口等著,一見張嬸娘從她門前經過,連忙上前熱情地攙上張嬸娘的胳膊。 “張嬸早。又去布莊買料子去?” 張嬸是個樂于與人親近的,笑呵呵地應了一聲:“哎,是去買料子,正好我做了些荷包,順帶去問問他們收不收。” “什么荷包?能否給我瞧瞧?”秦山芙睜大眼顯出好奇的樣子。 “行啊,這又什么不行的。” 張嬸娘也是爽快人,提著個籃子就跟著秦山芙去店里了。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秦山芙并不想單刀直入揪著張嬸娘問趙三祥的事情。街坊鄰里平日里的生活很是寡淡,丁大點異樣都會被當做奇事四處傳播,所以秦山芙耐著性子,聽張嬸娘給她科普荷包的十八般秀法,并不時連連稱贊,哄得張嬸娘笑得見牙不見眼。 “要我說,你也得好好學一下女紅了。多學點秀活,日后也好相個夫家,有什么不會的,嬸子我教你。” 張嬸子湊近秦山芙,低聲道:“昨日趙三祥擠兌你的事兒,我也聽說了。趙三祥不是個東西,你也別太在意了。只是有一點他說得在理,你個女孩子凈琢磨那些律法作甚?你又不是官老爺,難不成真想靠這個吃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