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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搭沒一搭問:“后街也沒多遠,跑這么半天才買到藥,等死老子了。” 方繭靠著椅子喝一大口水:“你別說,后街還真的一盒藥都買不到。” “奇了怪了……”方繭嘀咕。 少女扭頭,桃花眼擰得嚴肅:“藥哪來的?” 方繭搖頭:“不知道,我回來的時候校醫已經給你用藥了,我還準備給你送醫院去來著呢……” 方繭見少女表情復雜,撓撓頭安慰。 “放心吧,這藥總不會是垃圾桶里撿來的。” “你就放心吃吧……” - 老黃狗喘著最后一點粗氣,前爪艱難撥了撥面前的碗,碗里還剩下中午留下的羊奶,一下午過去早就被蒼蠅蚊子圍在一起,老黃狗眼睛老到褶皺已經艱難睜不開,它將腦袋趴在前爪。 想喝一口羊奶。 每移動一小步,黑色磨砂的鼻子都重重噴出粗氣,在狹小的院子里顯得格外清晰。 老黃狗像聽到什么,回光返照一樣豎起耳朵。 用了點力氣站起來。 它望著鐵門口,尾巴輕輕掃過。 “咯吱。”門被打開,老黃狗張口“旺!”了一聲。 艱難朝門口的少年跑去,它的尾巴加快了一點頻率,順勢又無力“旺”了一聲。 少年蹲下身,摸摸老黃狗的頭。 淺淺的唇線抿成一條線。 少年白皙的指節從校服露出斑斑紅點,手里拿了一封泛黃的信封,從封面看出經歷了不少挫折才到少年受手上,為了找到那個死去老人埋下的信他確實花費了不少力氣。 少年起身離開老黃狗,老黃狗安靜回到自己窩,趴著喘粗氣。老舊的鐘表上轉過七點,門外完成一天工作的人們來往。 屋子里離開門口老黃狗的粗喘聲,卻聽見了少年細微加快的急促聲,是壓制著的一點點聲音,因為安靜所以能夠聽見。 梁髓之從書包拿出一板沒有盒子的錫紙版【氯雷他定片】,打開,吞下,又淺淺喝了一口水。 順勢拿出書包幾張空白的英語卷子開始刷題。 等到老舊鐘表轉過八點,放下筆。 呼吸漸漸平緩。 起身。 走近臥室,再出來時候只穿了件校服短袖。 開燈。 進廚房乘了一晚粥,拿著粥很慢、很慢的吃起來。 梁髓之的嘴很小,只能含下半個勺子,所以喝粥的時候一勺需要分作兩勺才能吃完,如果仔細看能透過昏黃的等看見少年短袖露出的一節藕白色手臂上未退掉的密集紅點。 花椒過敏是偶然發現的。 梁髓之出身時候養他的那個女人住在南方給他吃的都是帶甜的食物,很少涉及辣的。后來回到帝都孤兒院住了一段時間,孤兒院的伙食只是用水煮熟能吃就行,也涉及不到辣的。 再后來他上了大學,大一第一次得了獎學金5000星幣,存了大半到貸款里,分了一小部分買了一直舍不得買的螃蟹和蝦。那天他做的手忙腳亂,跟著美食視頻做了好久,一把香菜、一把花椒爆炒,結束后急急忙忙洗了個澡。 因為是周三,她每周三都回公寓,她不喜歡油煙味。一頓忙下來,坐在餐桌等,八點、九點、十點……到了十二點門終于被打開了。 她渾身醉醺醺,一看見他就抱了上去,語氣格外又耐心。 她嘴里一直說:[嬌哥說他難受……] 她抱了上來,聲音啞啞的:[難受個屁……] 她摸摸他的臉:[你不聽話,我才難受……] 他一躲開她的酒味,她就故意鉗著他的腰不放,最后還是醉醺醺把爆炒的螃蟹和蝦都吃了,硬要他在懷里剝了喂她。 他要是害羞,她就大笑,笑到他局促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只知道害羞剝蝦。 奈何又抵不過,滿滿涼透的蝦和螃蟹兩人都吃了一干二凈。 第二天一早,他醒了卻在醫院,滿身的紅點子。 旁邊病床也滿是紅點的蘇玫瑰看著他:[花椒過敏] [梁髓之你可真是要跟我殉情啊~] [梁髓之,有這么喜歡我嗎?] 他害羞的滿臉通紅……一面覺得“殉情”這兩個字不吉利,一面又小心翼翼念了這兩個字。 那次之后,兩人再沒碰過花椒,這事也就只有他們倆知道。 …… 梁髓之舌尖卷過最后溫熱的粥,起身回到廚房清洗,數了數老舊錢包里最后的零錢,倒了一杯羊奶回院子喂給老黃狗。 它喘著氣,十分享受將頭伸到少年的手心蹭起來。 梁髓之摸著它粗糙的毛,指節安靜為它理順。 “她死了。” 整個院子里靜悄悄的的,沒有誰回應他,他似乎也沒有期待誰回應。 想起辦公室里黑皮少年的話:“誰知道呢,玫瑰總不能知道自己過敏還下口吧。” 干鍋店里蘇玫瑰夾著rou大快朵頤…… “她”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她”如果重生總會知道自己花椒過敏,總會不愿意吃下那份干鍋的。 少年的表情有些淡,淡到不知道他想什么。 他只是垂著頭,忽然輕飄飄開口:“她幫我打架。” 這句話好像成為掩蓋他最后把藥給校醫的借口,他在為自己下手的最后一刻后悔找借口,他不想自己瞧不起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