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文化里有一個傳說，人是可以跟魔鬼撒旦簽訂協(xié)議的，把靈魂出賣給撒旦，便能獲得意想不到的能力，做出舉世震驚的事情。

    揆一站在臥室陽臺上，看著烏特利支堡附近一夜間拔地而起的三座明軍炮臺，除了想到魔鬼作祟，他再也想不到任何別的解釋。

    由此可見，他是多么的震驚，多么的恐懼！

    遙遙看去，那三座炮臺上硝煙彌漫，一顆顆炮彈飛射出來，咆哮著，怒吼著，如同瓢潑大雨似的砸到烏特利支堡上。

    粗略估算，每一座炮臺上應(yīng)該布置了至少十五門大炮，這些火炮發(fā)射出的炮彈非常巨大，應(yīng)該都是大口徑加農(nóng)炮，不比烏特利支堡上的火炮遜色。

    明朝的紅夷大炮，就是從歐洲早期的加農(nóng)炮改裝而來。荷蘭人跟建奴韃子一樣，不喜歡“夷”這個蔑稱，故而揆一仍舊把紅夷大炮叫作加農(nóng)炮。

    不管明軍的火炮如何命名，眼前的事實(shí)無法視而不見，也無法改變了。

    烏特利支堡獨(dú)立于熱蘭遮城，孤零零挺立在城外南邊。它此時仿佛一只獨(dú)狼被三頭猛虎包圍，三面受敵，左支右絀難以招架。而在如此激烈的炮火覆蓋下，城中壓根無法給烏特利支堡提供支持。

    自從第一聲炮響之后，短短半個時辰，明軍三座炮臺上發(fā)射了數(shù)百枚炮彈，仿佛瘋了一般。

    揆一肥胖的雙腿不由自主發(fā)抖，臉上的肌rou抽搐著，他看見烏特利支堡豁開了一道口子，整座堡壘搖搖欲墜。他甚至還看見一個士兵從碉堡上墜落下去，雙臂在空中胡亂揮舞。

    “總督大人，烏特利支堡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怎么辦？”護(hù)衛(wèi)問道。

    “上帝要拋棄我們了……”揆一打了一個哆嗦，他穿著睡衣在陽臺上站立了半個時辰，身上的寒意仿佛無數(shù)條毒蛇爬動。

    炮聲轟鳴，天上的烏云好像也感到害怕，晃蕩開來。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傾瀉而下，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也更加怵目驚心。

    終于，隨著天崩地裂般的巨響，烏特利支堡仿佛被解體的巨人，轟然倒塌。灰塵沖天而起，久久不散。

    揆一手扶著陽臺欄桿，喘氣聲愈發(fā)粗重，他像一頭憤怒而無助的公牛，預(yù)料到自己即將走進(jìn)屠宰場了。

    果不其然，當(dāng)烏特利支堡倒塌下去帶來的灰塵尚未消散，明軍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了炮口，開始對熱蘭遮城進(jìn)行大面積炮擊。

    沒有了烏特利支堡，那三座明軍炮臺便占據(jù)了制高點(diǎn)，居高臨下的打擊，徹底壓制住了城中的火力。

    在強(qiáng)大的火力打擊下，熱蘭遮城的東、西、北三面城墻都被摧毀，存放糧食的倉庫也被轟塌，守軍士兵死傷慘重。

    城中的教堂頂部嵌著兩枚炮彈，似乎是對上帝的嘲諷；上城那一座四方形的三層建筑，一直是揆一引以為豪的大手筆，此刻最上層塌陷了。

    街道上尖叫聲此起彼伏，城中將士們的家眷慌慌張張亂跑。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自詡為貴婦的女人，身上的優(yōu)雅氣質(zhì)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驚慌失措，是痛哭流涕，是絕望恐懼。

    揆一俯視著街道，看著那些花容失色的女人，暗想：“女人們，咱們的好日子到頭了，自求多福吧！”

    ……

    熱蘭遮城里的荷蘭人慌亂如麻，城外的明軍卻斗志昂揚(yáng)，摩拳擦掌準(zhǔn)備發(fā)起總攻。

    李存明乘坐大福船來到港口，笑道：“杜琛說得對，打掉烏特利支堡，便是打掉了熱蘭遮城的門牙。沒了牙齒的猛獸，還能咬人嗎？”

    施瑯道：“全是陛下運(yùn)籌帷幄，我軍才能如此進(jìn)展神速。陛下，下達(dá)旨意發(fā)起最后的進(jìn)攻吧，臣帶著將士們沖進(jìn)城去，保證兩個時辰就能結(jié)束戰(zhàn)斗。”

    李存明卻看向杜琛，意味深長道：“朕知道你們葡萄牙人恨死了荷蘭人，現(xiàn)在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你們不想得到攻進(jìn)熱蘭遮城的頭功嗎？”

    杜琛等的就是這一句話，立即聚齊自己上千人的手下，跳下船只上了岸，越過柵欄，越過壕溝，從城墻倒塌之處沖了進(jìn)去。

    熱蘭遮城里還有幾座城堡完好無損，所有荷蘭士兵都集中到了里面，開槍射擊。當(dāng)他們見到最先進(jìn)城的竟然是仇敵葡萄牙人時，不由得惱羞成怒，奮起還擊。

    葡萄牙人受阻，一時突破不了敵人火線，只能藏身在街道口，時不時開上幾槍。

    杜琛有意惡心荷蘭人，叫道：“還不投降嗎？等大明朝軍隊進(jìn)了城，你們定然死無葬身之地，這就是跟大明朝作對的下場，跟我葡萄牙王國作對的下場！”

    荷蘭人反唇相譏道：“神氣什么？要是沒有大明朝軍隊撐腰，你們葡萄牙人只有挨揍的份！”

    杜琛氣得哇哇狂叫，暴跳如雷，吼道：“打，給我狠狠地打！”

    密集的槍聲不斷傳來，夏完淳皺眉道：“想不到荷蘭人的抵抗意志這么頑強(qiáng)，杜琛要吃大虧！”

    “打吧，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李存明抱著雙臂，臉上凝著一抹冷笑。

    好半晌之后，才說道：“可別讓葡萄牙人全軍覆沒了，朕以后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施將軍，帶著咱們的人進(jìn)城吧。”

    施瑯因?yàn)楸黄咸蜒廊藫屃祟^功，心頭憋著一股氣，帶領(lǐng)士兵們進(jìn)城時，馬不停蹄沖向總督府。

    上萬明軍涌進(jìn)城來，荷蘭人徹底招架不住了。丟下數(shù)百具尸體后，紛紛退到了總督府里，此時揆一身邊只剩下了三百多人。

    聽著府外雜沓的腳步聲，揆一面色慘白，沮喪道：“投降吧，我們無力回天了！”

    這三百多人在揆一帶領(lǐng)下，手舉白旗，出府投降。明軍士兵一擁而上，繳了他們的武器。

    杜琛洋洋得意站到揆一面前，嚷道：“死胖子，你也有今天，認(rèn)得我是誰嗎？”

    “杜琛……”揆一張了張嘴巴，低下頭去。

    “認(rèn)得我就好！你們荷蘭人這些年飛揚(yáng)跋扈不可一世，從我們葡萄牙人手里奪走了多少地盤，搶走了多少錢財，逼得我們在東方幾乎沒有立足之地。揆一，看到你這般模樣，真是讓人解氣，哈哈哈……”

    杜琛說著，拔出腰間佩劍，一手揪住揆一的衣領(lǐng)，一手把劍橫在他脖子上。

    揆一嚷道：“你敢殺我，就不怕遭到我國的報復(fù)嗎？我要見大明朝皇帝，你們不能殺我！”

    話音剛落，卻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朕便是大明朝皇帝，殺了你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