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噫,天下事,天下事
京城,萬花樓。 萬花樓,乃是京城有名的風月場所,姑娘們長得水靈勾人。多少英雄好漢在這里消磨了志氣,又有多少鐵杵在這里磨成了繡花針。 韃子霸占了京城之后,滿人的一些習俗和風氣開始影響到了城中百姓,青樓女子也不例外。 她們開始流行身穿旗袍,腳踏高底的花盆底旗鞋,走一步風擺楊柳,行一步花枝亂顫,平添幾分媚色。 一個雅間里,美男子摟著他的老相好翠姐,一邊胡亂摸著,一邊笑道:“你們兩個兔崽子真不想找個jiejie陪一陪嗎?” 坐在對面的王義和影子搖搖頭,擺擺手。 “你們啊,年紀不小了,也是男子漢啦,該開葷了。咱老人家的名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卻帶出兩個木頭一樣的徒弟,丟人哪!怎么,要守身如玉,那去當和尚好了,當什么道士!” 美男子罵罵咧咧,仿佛王義和影子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他把翠姐抱到懷里,笑道:“貧道討厭韃子的一切東西,不過這旗袍卻是例外,姑娘穿上之后身材玲瓏窈窕,勾魂哪!關鍵是旗袍方便脫了,不礙事。” 王義給美男子勸了幾杯酒,掏出一錠銀子,笑盈盈遞給翠姐道:“好jiejie,我們有些事情要向師父請教,您能不能暫且出去一會兒?” “好說!”翠姐拿過銀子,在美男子胡子拉碴的臉上啄了一口,起身扭了出去。 “就知道你們沒有憋著好屁,啥事?”美男子沒好氣道,眼睛還盯著翠姐的臀部。 等翠姐走了出去,關上門,王義道:“師父,您怎么知道我們的行動的?” “啥行動,你們有啥行動?喔,對了,過幾天又該演練祭祀舞蹈了,是不是想求我教你們啊?”美男子裝傻充愣,從鼻孔里拔出一根鼻毛,齜牙咧嘴的。 王義皺了皺眉頭,道:“明人不說暗話,你派周老板店里的啞巴大叔來接應我們,啞巴大叔已經承認了。” “呵,他一個啞巴,說都不會說,怎么承認?我跟啞巴不熟,話都沒說過一句!” “跟啞巴怎么說話?你老人家能不能敞亮一些?”影子很不耐煩。 美男子便笑了:“今天你們請客,我老人家矮人一頭,不與你們計較。問完沒有?翠姐,翠姐……” 影子慌忙跑到門后,背部抵住門。 王義則跳起來,伸手去抓美男子的手腕。想不到美男子像一條泥鰍似的,滑了過去,他抱著酒壺,坐到床榻上哈哈大笑。 “師父,你肯定有秘密瞞著我們!”王義叫道,掏出一個銀袋子晃蕩起來,笑道,“我有的是錢,只要您老人家如實相告,我天天給你買女兒紅,每個月請你來萬花樓一回。怎么樣?” “有錢了不起啊?額,確實了不起!”美男子一臉無賴表情,灌了一口酒,道,“你們想知道我老人家的前塵往事,是吧?” 王義和影子一同點頭,逼視著美男子。 “罷了,罷了,收了你們三個不省心的徒弟,是我造孽!”美男子連連嘆氣,又灌下去了幾口酒,胸前的衣襟被酒水浸濕了。 他歪倒在床上,眼睛失神,喃喃道:“為師我這輩子活得很失敗,其實也沒啥故事可說,無非就是長得英俊一些,性情逍遙一些,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 “要說秘密嘛,我心里還真藏著一樁。那是一個星辰燦爛東風沉醉的夜晚,那一夜,風是那么輕,她是那么浪,而我是那么懵懂無知……” 說著說著,鼾聲大作。 “又在騙人!”影子氣得跺腳,走到床邊舉手要扇美男子耳光。 王義抓住影子的手,嘆道:“咱們這個師父瘋瘋癲癲,不可理喻,他不想說就算了。或許時機到了,他會告訴我們的。走吧,反正還沒結賬呢,咱們不吃虧!” 兩人走出房間,見到翠姐。王義笑道:“我師父他喝醉了,睡著啦。翠姐,等我師父醒了的時候,找他要錢,我們可不管了。” “沒事,姐就喜歡你師父,愿意養著他!”翠姐笑道。 王義和影子已經走到了樓梯口,聽見這一句話,差點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不可理喻哪,美男子究竟有啥本領,為什么青樓里的女子都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的? 影子回頭道:“翠姐,你到底看上我師父啥了?你圖他啥啊?” “你們兩個還小,又不是女人,哪懂得你師父的威猛?”翠姐眼睛發亮,咯咯笑道,“我圖他年紀大,圖他不洗澡,圖他在風中抖動的鼻毛。” “媽呀……”影子叫起來,一腳踏空,骨碌碌滾落下去。 翠姐走進房間里,卻見美男子坐在桌邊自斟自酌,仿佛下凡神仙一臉悲憫,悠然而滄桑嘆道:“噫,天下事,天下事;咳,世間人,世間人。” 又回過頭來,對著翠姐眨眼:“世人皆苦,唯你獨甜!” 翠姐心肝發顫,雙腿發軟,萬分崇拜道:“好詩!” 美男子抱住翠姐,一只手探進旗袍里,壞笑道:“果然好濕!” “討厭……”翠姐舉起粉拳捶打美男子的胸口。 不料美男子緊緊攥住她的皓腕,眼神突然變得殺意騰騰,冷著臉道:“小浪蹄子,說,青鸞在什么地方?” 第二日,萬花樓的老鴇發現翠姐不知所蹤。她鬧到神樂觀來,也不見了美男子的蹤影,啐道:“天殺的牛鼻子老道,專愛干拐帶青樓女子私奔的腌臜事,你會下地獄的!” 長平公主三人錯愕不已,暗想這個師父越來越不靠譜了。 老鴇鬧得不可開交,嚷著要報官。最后是神樂觀提點親自出面,好說歹說,又讓王義替美男子賠了上千兩銀子,這才算了事。 王義唉聲嘆氣道:“祖宗哪,上輩子欠了他的!陛下給我們的銀子,倒有大半花在了美男子身上,如何是好?” “花錢能擺平的事情,就不是麻煩。”長平公主倒無所謂,又故作嚴肅道,“你們倆以后不許再跟著美男子去青樓,否則我會告訴父皇的,哼!” 過了幾天,周老板突然秘密會見王義和影子,急切道:“朱慈烺的藏身之地找到了!” “真的,怎么找到的?”王義問道。 “有人發現了朱慈烺的侍女青鸞,順藤摸瓜便找到了。這是地址,你們牢記在心。”周老板拿出一張紙條。 王義記住了地址,燒了紙條,看向影子道:“該行動了!” …… 與此同時,濟度率領著鑲藍旗士兵回到了京城。孫可望遇刺的事情還沒有宣告天下,瞞得密不透風,濟度灰頭土臉去見多爾袞。 “什么,孫可望遇刺了?”多爾袞大吃一驚,看向了范文程。 范文程道:“簡親王,您仔細說一說經過。” 濟度詳細說了來龍去脈,道:“分明就是有刺客的,但我們抓不到人,反而在古北口之外折損了上百個蒙古騎兵,線索就此斷了。攝政王,我已經盡力了!” “兇器呢,殺害孫可望的箭呢?”多人滾叫道。 “這又是一樁怪事,我派了幾百人仔仔細細在事發現場尋找過,壓根找不到兇器,也數次盤問過保護孫可望的那幾個士兵,他們也是一問三不知。”濟度額頭上滲出冷汗。 “混賬!”多爾袞拍著桌子,嚇得濟度跪下去不敢動彈。 范文程臉色鐵青,半晌無語,眉頭越皺越緊。 “范老大人,你說怎么辦?”多爾袞請教道。 濟度搶先道:“如實宣告天下,告知世人孫可望遇刺的實情,并舉行隆重的葬禮,想來沒有大礙……” “不,不能這么說!”范文程急忙否決,起身搓著手道,“攝政王,咱們遇到大麻煩了,這是一場政治斗爭哪!” 濟度囁囁嚅嚅道:“鄭芝龍好像懷疑孫可望不是遇刺,而是死在我們手里……” 多爾袞瞬間變了臉色,道:“好手段哪!孫可望隨軍秋獵,被人一箭射死,消息傳揚出去,只怕不管我們如何解釋,世人都會有疑心的。” “孫可望本來是本王樹立起來的標桿典范,以此來感召那些心懷不軌之人。他死了,壞了本王的大計,可惡,著實可惡!” “范老大人,你說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范文程道:“多半是崇禎!” 多爾袞更加氣惱,抬腳踹翻了濟度,又摔了茶杯。 范文程揮手示意濟度趕緊離開,以免惹得多爾袞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等濟度連滾帶爬逃出屋去,范文程道:“攝政王,此時生氣無濟于事了,想法子善后吧。” 多爾袞氣鼓鼓坐下去,道:“你說怎么辦?” “首先,咱們不能說孫可望遇刺,只能對外宣稱他打獵時感染風寒,不治而亡,為他發喪;同時,再多派些人手看管鄭芝龍,絕不能讓他也出了亂子。” “本王這就下達旨意!”多爾袞說著,要往外走。 “攝政王,還有一樁最緊要的事情呢!”范文程匆忙攔住多爾袞,一字一頓道,“攝政王,您考慮過刺客從何而來嗎?刺客又是如何得知秋獵的事情,又是如何掌握孫可望的行蹤?” “啊,難道京城里有間諜?”多爾袞倒抽一口冷氣。 范文程瞇起眼睛,冷聲道:“孫可望遇刺這件事情也有好處,至少給我們提了一個醒。查,必須把南邊派來的間諜揪出來,萬萬不可馬虎!” “對,一個也不能遺漏,本王要殺了他們!”多爾袞咬緊牙根,眼睛里噴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