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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些年陸續往家里打了幾十萬。多虧這些錢,父親才挺到現在。父親的病是一種稀少且奇特的癌癥,特效藥幾乎沒有,也不納入醫保,她們只能一種一種方法去試。在治療期,進口的靶向藥一支就要一萬多,一次治療打四針,再觀察是否有效,一旦產生抗藥性,就要再換一種。 她一度面臨崩潰的時候,曾經短暫且陰暗地想過,要不就不治了,治不好的,到最后人沒了,家也徹底拖垮了。 后來她回到家,看見父親大部分時間就像一個有些虛弱的健康人,他會笑,會說話,也會充滿愛憐地心疼她,把很貴的水果放在冰箱留給她,一直留到壞也不舍得吃一口。 她想起小時候,她最艱難的歲月里,是父親義無反顧地離開永華建造廠,離開生活了十多年的廠區大院去了南方,他并不寬厚的肩膀替她遮風擋雨,盡他所能地為她撐起一片安全的港灣。梁韻瑤偷偷打了自己幾巴掌,狠狠地唾棄自己的無恥。 “會好的。”梁韻瑤望著漆黑的星空,深深把煙吸進肺里:“會好的,我們都會好的。” 不遠處,經落背著包,站在路燈下看那個蹲在便利店門口,一邊吸煙一邊哭的女人。 他已經站在這里有一段時間了。 見過賈樂以后,熬夜完成了工作和學業任務,向不情不愿的劉炳春和萬鑫請了假,倒了不知道多少趟車,折騰一整天才到這個地方,站在便利店門口看向劇組的酒店,正猶豫著要說什么才能見到人,沒想到一抬頭便看見了梁韻瑤慢慢低著頭到便利店門口。看見她抽煙,打電話,她哭,淚水掉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砸。 后來她可能是哭累了,第二支煙抽完,扔到垃圾桶里,又去摸第三支煙。 經落從路燈下走過來,站在她面前。 梁韻瑤抬頭,眼眶和鼻尖還是紅的,在昏黃燈光下溫柔的夜色里,像是一只委屈的小動物。 經落舉起手,朝她打了個招呼: “嗨,好巧。” *** 張弓長給程歡打電話,專門說起這件事。 程歡笑:“就知道你認真,所以才把你介紹給這小孩。” “這種案例真是奇怪,我還真想把她放在手下好好研究。” “說話多嚇人,應該是好好培養。” “從教學角度來講,確實是個非常有價值的研究對象,而且是個非常好的苗子。”張弓長有些興奮:“她怎么想的,有沒有想法來我這兒上學?” “怕是有些難,聽說她挺缺錢的,你能給她錢?” “哎,多少好苗子都被錢折掉了。” 程歡剛洗漱完,在化妝鏡前包養自己還沒有上年紀的臉:“只有藝術家才最喜歡一邊標榜自己清高,一邊不擇手段地撈錢。” “怎么還罵起我來了?” 兩個人又貧了幾句,張弓長又提了一遍:“我給她指了路,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樣。” 程歡想想說:“怕是難,這關過不去,圈子里她能生存的空間怕是更小,從王一的電影里拍了一半被退貨,再加上以前那些不太好聽的名聲,哎你別說,搞不好還真混不下去,去你那上學了呢。” 張弓長罵一句滾。 便利店門口,梁韻瑤仰頭看著外貌身材都十分優越的男人,看了好一會兒。 “你冷不冷?”經落脫掉自己的外套遞過去:“穿上吧。” 梁韻瑤沒接,半晌蹦出一句話: “經落,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路燈下,年輕的男人明顯愣了幾秒,而后彎了下眼睛。 “沒有,曖昧對象也沒有,備胎也沒有,也沒當過別人的備胎,沒有女生跟我說超過十句話。除了我媽。” “那天見到的那個女生?” 女生經落不記得,但和梁韻瑤有關的“那天”一共也沒幾天,他很快就記起來了。 “只是同學,當時還有兩個人在一起聚會,中途那兩人走掉,那位同學當時想看我手機里的學習APP。那天以后我們再也沒有聯系過,說實在的我已經忘記她叫什么名字了。” 這大概是梁韻瑤第一次聽見他說這么多話,不禁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說了句:“哦。” 然后她就沒說話了,似乎在思考什么嚴峻的問題。 經落等了一會兒,問:“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嗎?” 因為有別人在,梁韻瑤就沒繼續抽煙,女士香煙夾在修長的手指中間,打火機一下一下地點火。 經落狀似無意地繼續:“我這段時間沒什么事,工作不忙,老師也不經常找我。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一定盡全力,而且我嘴很嚴。” 劉炳春和萬鑫在遠方齊齊打個噴嚏,罵罵咧咧地適應干活主力不在帶來的不方便。 聽到嘴很嚴三個字,梁韻瑤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經落覷她神情,繼續道:“我是北城大學的學生,土木院研一。連續兩年校三好學生,去年拿了優秀畢業生,優秀畢業論文,兩年數學建模大賽一等獎,國際建筑設計大獎一等獎……遵紀守法,品行端正,無不良嗜好。” 原來他也是北城大學的學生。所以他才會出現在湖邊,因為那就是他的學校。 甚至他居然是自己的直系師弟,雖然她這個中途休學的人沒有什么資格叫人家師弟。 而且他居然比自己年紀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