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麗華照例給了葉青棠二十塊工錢，又給了林純十塊。

    林純拿到平生第一次自己掙到的錢，新奇又高興，很珍惜很仔細地收進自己的小包包里。

    “阿姨，我想邀請青棠明天去我家過夜。等你們收攤之后，我會請司機來接青棠。第二天我們一起去參加梁芳菲的生日會，結(jié)束后再讓司機把青棠送回來，可以嗎？”林純誠懇說。

    賀麗華說：“你跟家人說過了嗎？會不會太打擾了？”

    “說過了。我們?nèi)叶己軞g迎青棠。”

    過夜不像白天去玩那么隨意。賀麗華鄭重其事說：“等你們下課，我送青棠過去。”

    葉青棠說：“媽，晚上要擺攤。”她不放心賀麗華一個人帶著meimei擺攤。

    賀麗華說：“我本來就不想你出來。”

    “媽！”

    “明晚我過來幫忙，你和小純玩。”早就站在一邊當(dāng)壁紙，等著接林純回去的姜硯暉插話，然后身體力行，輕松把裝著湯水的大鍋從煤爐上搬下來。

    “……小舅舅會帶孩子嗎？”葉青棠舉舉meimei。

    葉欣棠流著口水，咂吧著大拇指，天真無邪地看著姜硯暉。

    姜硯暉頓了頓，說：“我?guī)н^林純。”

    “小舅舅！”林純抗議。

    姜硯暉死亡凝視她，仿佛在說：還想不想邀請好朋友回家過夜？

    林純憤憤閉嘴。

    “好了，就這樣定吧。”賀麗華一錘定音，用眼神示意姜硯暉。

    姜硯暉死魚臉，不知道看懂了賀麗華的暗示沒有。葉青棠覺得，賀麗華似乎被“小舅舅”這個稱呼迷惑住了，把姜硯暉當(dāng)作和她同輩的大人。

    周六葉青棠回學(xué)校參加舞蹈隊的訓(xùn)練，林純不安問：“我事先沒跟你商量就對阿姨說邀請你來我家過夜……你有沒有生氣？”

    “沒有。”葉青棠搖頭，“我也想跟你玩，可是mama需要我?guī)兔Α！?/br>
    “不如，還是取消吧。”林純難掩失落說。

    “既然答應(yīng)了，就這樣吧。”其實葉青棠知道現(xiàn)在她能幫到賀麗華的有限，與其和她一起出攤，不如在家照顧meimei，讓她能安心做生意。

    “就一次，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過夜。”林純?nèi)鰦烧f。

    葉青棠說：“好。”

    今天下午黃老師有事外出，舞蹈隊的訓(xùn)練只訓(xùn)練了一個上午。多了一個下午的空閑，葉青棠對林純說：“去我家玩吧。”

    林純毫不猶豫說：“好。”

    她讓司機童姨通知家里，到了葉青棠家又打了一個電話回家，便安心留下了。

    賀麗華做的家常菜味道超出一般水平，林純吃得好開心。

    葉青棠家里目前只有兩個房間，一個葉建鴻睡，另一個賀麗華母女三個一起睡。夏天天氣熱，家里沒有空調(diào)，午睡直接打地鋪。

    葉青棠和林純一起睡在席子上，中間夾著一個小小的葉欣棠。一開始林純怕壓到葉欣棠，睡得束手束腳，后來睡熟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林純的睡姿還算規(guī)矩，倒是葉欣棠睡得四仰八叉，一只胖腳直接貼到她臉上。

    葉青棠早醒了，看到林純睡得頭發(fā)翹起，汗流浹背，漂亮雪白的小臉上糊了一只胖腳，睜開眼睛一臉懵逼，無聲笑噴，使勁擂地。

    林純睡眼惺忪，輕輕捏住葉欣棠的胖腳，傻乎乎說：“香香的。”還用力嗅了一口。

    葉青棠再次擂地。

    第18章 過夜

    林純沒有帶替換的衣服，換上葉青棠的衣服，立刻從時髦精致的城市姑娘變成鄉(xiāng)下土妞。

    不過她照鏡子的時候，左轉(zhuǎn)右轉(zhuǎn)滿臉新奇，似乎把這當(dāng)成一種新鮮的體驗。

    午睡后的節(jié)目是看動畫片《貓和老鼠》，兩人一邊看一邊吃薯片，林純笑得像抽風(fēng)，把薯片灑了一地，葉青棠趕緊把薯片抓在手里，不讓她拿著。

    “你沒看過動畫片？”葉建鴻花大價錢買了vcd機和一堆武打片碟子之后，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給葉青棠買了一套動畫片碟子，就是《貓和老鼠》，大概是見四叔買給五歲的堂弟，就跟著買了一套。葉青棠倒是不介意，即使芯子是大人，看《貓和老鼠》也很有意思，以前看過的情節(jié)早忘了。

    “沒看過這個動畫片，只在電視上看過其他動畫片，不過也很少看，要學(xué)習(xí)。”林純咔嚓咔嚓啃薯片，快活說：“動畫片真好看！”

    愉快的時光總過得飛快。時間到了，司機來接的時候，葉青棠問林純：“以后經(jīng)常來我家玩？”

    林純慢吞吞說：“好……”

    “真的好嗎？純jiejie，要說真話啊。”

    “不如，還是你經(jīng)常來我家玩吧……”林純一窘，字斟句酌，“我家有空調(diào)，有vcd機，有零食……沒有meimei……”雖然meimei很可愛，但好黏人，會哭鬧，拉屎拉尿起來一團糟。相比之下，她家的環(huán)境更加舒適。

    她想說真話，又擔(dān)心真話會傷害好朋友。

    “以后再說。”葉青棠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林純能說真話，她很滿意。在林純的潛意識里，她已經(jīng)感覺到她不會輕易失去她的朋友，彼此可以坦誠相對。

    賀麗華帶著葉欣棠一起，跟著上車。本來她想坐摩的（專門載人的摩托車）去，林純不同意，好說歹說，讓她看在葉欣棠的份上，安全第一。賀麗華被說服了。

    到了林純家，賀麗華看到這環(huán)境，比賀家還要好，手里提著的一袋水果都有些拿不出手。姜外公姜外婆親自出迎，臉孔慈祥，文質(zhì)彬彬，三言兩語便令賀麗華放松下來，放心讓葉青棠留下來過夜。

    這也是葉青棠第一次看到姜外公姜外婆，都是容貌出色，氣質(zhì)極好的老人家，沒一點架子，為免葉青棠拘束，催促她和林純上樓玩。

    阿溫婆的臉孔要嚴肅一些，但看著林純的目光也是滿滿的疼愛，給她們端鮮榨果汁喝。

    吃晚飯的時候，除了林母，其他人都在。許是照顧到有小客人在，餐桌上多了一只從外面買來燒雞和一碟白灼蝦。

    其它菜據(jù)說是按著姜外婆的口味做的，葉青棠特意嘗了嘗被林純視為畏途的菜，沒有想象中那么難吃，就是菜汁調(diào)濃了，偏咸，又加了一點醋和糖，整出一點酸甜味，適合老人家吃。姜外公姜外婆和阿溫婆都吃得挺香。

    餐桌上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xí)慣，姜外公引著林純說話。林純把一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感想如何挑著說了。

    問到葉青棠，就問了一下她的學(xué)習(xí)情況，順帶幾句家庭情況。聽說她的大舅舅是賀世南，姜外公姜外婆都笑了。

    “當(dāng)年老陳的得意門生，我們都知道。”陳老師是姜外公姜外婆的前輩兼同事，教過賀世南。當(dāng)年賀世南考上全市第一的高中，在鎮(zhèn)上是出了名的。

    所以算起來，大家都是熟人。

    “外甥多似舅。青棠讀書有天賦，要和小純一起進步。”

    葉青棠頓時感覺到來自老師的壓力。

    她是第一次見林外公林外婆，裝乖不好說話。林純說：“我們都會向小舅舅學(xué)習(xí)。”

    “他？他就免了。別學(xué)他。”林外婆立刻嫌棄說。

    被cue的姜硯暉不動如山，淡定吃蝦。

    林外婆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吃過飯，洗完澡，葉青棠和林純窩進游戲室看電影，葉青棠還順手抱走橙子，得到姜硯暉略帶感激的一瞥。

    林純悄悄說：“我還以為你會看書學(xué)習(xí)。”最近的周末放假，她們不是玩游戲就是看片子，沒翻一下書，所以剛剛被委婉敲打了。原以為“老師”發(fā)話，乖學(xué)生不會不聽，沒想到葉青棠不受影響。

    葉青棠理直氣壯說：“等我們的成績掉下前二再說。”

    林純偷笑，突然也心安理得起來。日后姜外婆說她，她都是這樣回的。保持成績的前提下，她想要玩耍的自由。姜外婆轉(zhuǎn)頭就瞪姜硯暉，覺得他樹立了一個壞榜樣，殊不知林純是被葉青棠帶“歪”的。

    這一晚葉青棠睡了一個舒服的好覺。

    軟綿綿的散發(fā)著香氣的大床，溫度適宜的空調(diào)，身體干爽，不會汗流浹背，不會被嬰兒的哭聲驚醒，醒來后整個人的精神氣都不一樣。

    周日書畫隊的訓(xùn)練暫停，姜外公姜外婆帶著他們?nèi)バ^(qū)的會所喝早茶，享用精致美味的點心。完了之后回家，姜外公興致勃勃拿出筆墨，讓林純和葉青棠練字。

    學(xué)書法沒有捷徑，唯有多練。林純有底子，卻不是真的喜愛書法，參加書畫隊只是想和葉青棠一起學(xué)習(xí)，進步有限。葉青棠空閑時間不多，每天堅持寫兩張宣紙的字，到了周日才練一個上午，進步倒是比林純大，但寫的字依然不如林純。

    林純寫了一會兒便不寫了，轉(zhuǎn)而去彈鋼琴。她更喜歡彈鋼琴，可以一直彈著不停。姜外婆被她引得技癢，坐在她身邊和她一起彈。葉青棠不驕不躁，專注練習(xí)寫字，不受琴音影響。姜外公看著她們，心情大好，也在一邊執(zhí)筆寫字。

    沉浸在如此濃郁的學(xué)習(xí)氛圍中，不進步都令人產(chǎn)生罪惡感。葉青棠總算認識到林純的多才多藝是從哪里來的。

    下午兩人坐車去了梁芳菲的生日會。

    這次梁芳菲請了除了趙婉苓之外的所有同班同學(xué)，最后大約來了九成，加上好些過來幫忙的大人，四十多個人烏泱泱地集中在她的家里。開了四張桌子，擺滿零食和飲料。

    每張桌子中央都放了一個麥當(dāng)勞的袋子，袋子是空的，里面的漢堡包已經(jīng)拿出來，每個包切成數(shù)塊放在盤子里，旁邊散落一圈薯條。盤子旁邊放著牙簽，可以插著面包塊吃。

    麥當(dāng)勞很受歡迎，幾乎所有孩子都迫不及待嘗上一口，試個新鮮。吃完之后，超過一半人說不好吃。

    葉青棠也嘗了一口，確實如林純所說，醬汁吃起來味道惡心。這個時候麥當(dāng)勞這種洋快餐剛走進國門不久，賣的口味是外國的口味，還沒有研究出符合國人口味的漢堡包。會說麥當(dāng)勞好吃的除非口味獨特，不然就是覺得國外的月亮特別圓的人死撐著面子說的。

    這是林純的話。她說得老氣橫秋，很有見地的樣子，顯然是聽大人這么說過。葉青棠深以為然。

    梁芳菲像只花蝴蝶一樣穿梭在同學(xué)之間，招呼著大家吃東西，特意在林純和葉青棠面前停留了好一會兒，問她們吃了麥當(dāng)勞沒有，好不好吃。

    林純和葉青棠說不好吃。

    梁芳菲說：“這是外國人的食物，你們吃不慣，我就很喜歡吃。我去麥當(dāng)勞的時候，看到外國人很喜歡吃，還和他們說話了，他們說我英語說得很好。”

    葉青棠用牙簽插了一塊漢堡包遞給她：“喜歡你就多吃點。”

    梁芳菲頓了頓，接過囫圇吃了，夸張說：“真好吃！”

    但葉青棠和林純看她的表情都知道她其實覺得不好吃，只是好心地沒有拆穿她。

    梁芳菲說：“你們什么時候生日？會不會像我一樣開生日會？”

    葉青棠和林純異口同聲說：“不會。”葉青棠還記著之前同學(xué)們是怎樣對她的，一點都沒有和他們深交的意思，又怎么會裝大方請他們吃吃喝喝？不說她沒錢，有錢也不會這么干。

    林純把家里隱私藏得嚴實，除了告訴認可的朋友葉青棠，對其他同學(xué)不露半點口風(fēng)，更加不會隨便把同學(xué)往家里招。她交朋友的門檻高著呢！

    梁芳菲假假說：“哎，那真可惜。”然后心滿意足走了，好像打勝了一場仗。

    葉青棠和林純面面相覷，都覺得無語。

    出乎意料的是，周一上學(xué)回舞蹈隊訓(xùn)練，趙婉苓退隊了，取而代之的是梁芳菲。

    黃老師的心情不好，訓(xùn)練的時候抱著手，板著臉。

    現(xiàn)在她們跳的舞是《天鵝湖》的改編版兼簡化版，名字是《天鵝湖畔的丑小鴨》，已經(jīng)練了一半。趙婉苓作為重要的領(lǐng)舞，突然退隊對大家來說都是一個打擊，尤其是黃老師，她是真的喜歡她，特別看重她。

    還好梁芳菲底子不錯，基本功明顯練過，領(lǐng)悟力也過得去，經(jīng)過重點指導(dǎo)之后，勉強跟得上進度。

    談小敏和梁芳菲粘在一起，積極帶著她融入隊里，零食飲料天天買。還是黃老師喝止，要她們控制體重，兩人才收斂一點。

    不過通過源源不斷的糖衣炮.彈，梁芳菲很快在班里和舞蹈隊站穩(wěn)陣腳。全班除了趙婉苓和幾個不喜歡梁芳菲的男生，連趙惠苓都忍不住朝梁芳菲靠攏。

    趙婉苓被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