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沉默了。

    “不錯，你爸爸留下的錢夠我們母女衣食無憂過一輩子。可錢有什么用？你外婆走了，你外公摔傷了腿，你要考重點高中，mama得了病，還要一個人苦撐著。要不是為了你，mama真的不想活了！”

    凌凌按住一陣陣抽痛的心口。如果生命是無止境的苦痛，死亡是最好的解脫。然而，mama選擇了苦苦撐下去，為了患病的父親和女兒。

    “你外公總勸我，再找個男人，別苦了自己。我說我沒法再信男人，也不想再靠男人。”白mama扭過臉去，停了停，才轉(zhuǎn)回臉，眼睛里滲著鮮紅的血絲，“mama不想讓你再過那樣的日子。”

    “媽！”凌凌哭了，握住mama粗糙的大手，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墜。她記得mama床頭的抽屜里始終放著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舊得泛黃，還不舍得丟。mama口口聲聲又恨又怨，心里仍希望爸爸能回家，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凌凌也以為爸爸會回來，十幾年過去了，她們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mama用袖子為她擦著眼淚，聲音也有些哽咽：“凌凌，你非要和他在一起，mama攔不住。就算攔住了，你以后也會恨我。”

    凌凌拼命搖頭：“我不恨你，可我不想離開他，他對我很好，他真心想娶我。”

    “mama知道，mama一看他今天的態(tài)度，就知道他多害怕我不同意。唉！當(dāng)年你爸爸見你外公的時候，也是這樣，什么話都只敢說一半，發(fā)現(xiàn)你外公臉色不對，馬上改口。凌凌，人世無常哪！”

    “媽，以后怎么樣，我認(rèn)了。我不后悔！”

    mama的一番話，不可能讓她放棄這份感情，但它會如同警鐘一樣在她耳邊長鳴，不斷地提醒她：幸福沒有一勞永逸，得到了未必不會失去，愛情之難，不在相愛，在于百年的相守。

    百年相守，所有人都希望。這變幻無常的世界，做到的能有幾人？

    白mama嘆了口氣，又說：“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只請了一天假，明天還要回去上班。”

    凌凌扯住欲起身的mama：“你好不容易才來一次a市，在這里住幾天，我?guī)闳ニ奶庌D(zhuǎn)轉(zhuǎn)，給你和外公買幾件衣服。”

    mama搖搖頭：“不行，你外公還需要人照顧，我得回去。票我已經(jīng)買好了，兩點半的。”

    凌凌了解mama的個性，她決定的事怎么勸都沒用。于是，她打電話給楊嵐航，問他：“你現(xiàn)在說話方便嗎？”

    “嗯，你說吧？”他問。

    “我mama買了兩點半的火車票回去。”

    “這么急？”

    “她要回去照顧我外公。”

    她聽見他在電話里和人交代了幾句話，然后對她說：“我送伯母去火車站，十五分鐘后，我在酒店門口等你們。”

    “好的。”

    十五分鐘后，凌凌陪著mama準(zhǔn)時下樓，如她所料楊嵐航已經(jīng)在門口等她們。

    他打開車門，讓她們上車。

    車上放著一袋超市里買的食物。凌凌拿起的時候，打開袋子瞟了一眼，擔(dān)心他買些價格昂貴、華而不實的東西，沒想到里面的食物絕大部分是產(chǎn)自山東，還有一小部分是a市的特產(chǎn)。

    這就是她最愛楊嵐航的地方，不管他活在怎樣華麗的世界，他從不會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tài)。所以，每個人都說他們不配，凌凌自己也這么以為，可他們在一起時親近得沒有一絲距離感。

    車站里，火車的轟鳴聲震耳欲聾，白mama上車前拉著凌凌的手，小聲叮囑她：“我該說的都說了，你也不是小孩子，自己心里有個數(shù)，做事也給自己留條退路。”

    “媽，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楊嵐航退后兩步，看向身后的行人，有意回避他們的談話。

    白mama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叮囑說：“還有，我看他的一舉一動規(guī)規(guī)矩矩，說出來的話字字句句都很小心。有這樣的家教，他的父母肯定不是一般人，你下次遇到他父母，可千萬留點神，少說話，多看看人家眼色。”

    “嗯！”

    凌凌抱住mama：“媽，你身體不好，別惦記我的事。”

    “你是我身上掉下的rou，我能不惦記？”

    “……”

    白mama走后，凌凌失了魂一樣隨著人流走出站臺。這個世界哪有mama不疼自己女兒的，因為太心疼，才會怕她走錯了路。

    “凌凌，”楊嵐航扯住她的手腕，“伯母來得太突然了，我什么準(zhǔn)備都沒有。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沒有。”她勉強笑了笑，估計笑得很難看，“你知道嗎？我mama說我根本配不上你。”

    楊嵐航忽然抱住她，緊得像是一松開手，她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不是！凌凌，你是最適合我的。”

    不管別人怎么看，他認(rèn)為“合適”就好。她在他懷中慢慢仰起頭，他的表情比開學(xué)術(shù)會議時還鄭重其事。看到他的在意，她的心口暖了，被mama刺激得麻痹的知覺漸漸恢復(fù)。

    愛情，不是脆弱得不堪一擊，幸福的婚姻也不是掌握在命運手里。她牢牢牽住他的手，未來的生活再累，再難，她都會追隨他，牢牢牽住這只手。

    【第十七章】他看上去那么清高

    明媚的清晨，床上的凌凌戀戀不舍地挪開搭在楊嵐航心口的手臂，靜悄悄下床。穿好衣服，拉開窗簾，迎著清晨的陽光伸伸懶腰。感覺真好，閉著眼睛等qq提示音響起的生活一去不復(fù)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