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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缸邊上擺著一個花盆,也是以前沒見過的。里面只有短短一小茬兒莖稈和葉片。大概因為現在是冬天,花盆里還覆蓋了不少幫助植物保暖過冬的松木屑,從夏油杰的角度看不太清楚具體種的是什么。 不過就算這樣他也挺意外。深羽實在不像是喜歡園藝的類型。微微揚了揚眉梢,夏油杰問:“你養了盆栽啊。” “嗯。”深羽捧著個鐵盒子走了回來,一邊把盒子放在桌上,一邊回答,“是無盡夏。” “繡球花?” “對。開花的時候很漂亮的。” “哦~”她這么一說,夏油杰覺得自己秒懂了。“想起來了,花是藍色的那種,對吧?”說著,他伸手,狹促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才不是啦。”深羽一下被逗笑了,伸手去打夏油杰的手。“我就是喜歡這個名字。和悟沒關系啦。” 說完,她也不解釋。無盡夏,就是不會結束的夏天的意思。去年她就想買了——如果夏天不會結束的話,那么那個她最擔心的9月,是不是也就不會來了呢? 不過,現在,這花對她有了新的意義。無盡夏可以一直開到9、10月。也就是說,等花謝了,她就可以…… 深羽抿了抿唇,很快收回了思緒。她現在有更要緊的事兒。 雖然夏夏進了她房間之后看上去整個人都放松了,不過她可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于是夏油杰就看到少女上前了一步,伸手軟軟的貼在了他的臉頰上。雙手捧著他的臉,深羽筆直注視著夏油杰的眼睛。 “心情不好?”她柔聲問。 “嗯……” 黑曜石色的眸子專注的看著他,其中的擔憂與關心清澈可見。深羽不用香水,但她喜歡有甜甜香氣的洗發水和沐浴露。所以湊得近了,就能聞到少女發絲和皮膚上散發出的被體溫暈染過的隱約甜香。大約是這味道太過溫暖,又或者是深羽的態度過于包容。這一瞬間,夏油杰心中涌起了強烈的傾訴欲。 然而,他到底壓抑住了這股沖動——曾經,對深羽說了那樣的話的人正是他自己。無論從哪一點來說,他都不應該將自己的負面情緒傾倒給喜歡的女孩子。深羽是他想要保護的人,不是他的情緒垃圾桶。 就像她會對他說,希望他開心一點一樣。他也只想看到深羽的笑容。事實上,像現在這樣待在她身邊,看到她笑起來,和她聊些與任務無關,與那些污濁無關的事情,他就已經覺得好多了。 雖然深羽是因為術式被封,對這種事情感到慶幸未免過于卑劣。可是此刻,夏油杰是真的覺得,她【看不見】也很好。 所以夏油杰雖然點下了頭,卻沒有多說。他只是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然后對著深羽笑了笑。張開了手臂,學著她平時孩子氣的用詞開玩笑。 “是有點心情不好。所以要抱抱。” 深羽果然彎起了嘴角。夏油杰想,她笑點還是一如既往的低啊。不過和他想的不一樣,深羽沒有馬上抱住他。反而催著他拿出了咒靈球。然后,在夏油杰不解的目光里,她打開剛才找出來的鐵盒,從整整一盒子花花綠綠的糖球里挑了一個剝開。細白的手指捏著梅子色的糖球,抵在了唇上。 注意到夏油杰驟暗的眸色,少女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點。她像是故意做給他看一樣,伸出一小截濕漉漉的舌尖,飛快的在糖球上舔了一下。 “比起抱抱~”感覺到夏油杰的視線,深羽笑得更甜了,“我會更有效的,可以讓杰的心情好起來的魔法哦!” * * * 深羽大概真的有魔法。 夏油杰想。 長長的一吻早已結束,他卻一點兒也不想動。大概是咒靈球的味道太過有沖擊力。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消失在唇齒之間的時候,他心中那股從下午堆積到現在的滯澀沉重的壓抑也仿佛一并融化消失,無影無蹤了。 就像是凝成了堅冰的骯臟殘雪被陽光蒸騰殆盡取。他的精神都為之一輕,隨即便是胸中升騰而起的融融暖意。 嗯,還有嘴里鮮明濃郁的酸酸甜甜。 這也太甜了。絕對是只有深羽和悟才會喜歡的甜度。這么想著,夏油杰的嘴角卻揚了起來。他瞇著眼睛咬碎了嘴里剩下的糖球,舌尖碾了碾,然后一點點咽下。低頭問還靠在他肩膀上的深羽。 “這個味道還蠻特別的。嘗不出來。是什么?” “是山楂啦。”少女的臉還埋在他的衣服里,傳出來的聲音悶悶的。 夏油杰于是又笑了。 “難怪,確實挺少見的。” 他隨口說著,伸手圈著深羽,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明明每次開始的時候都很大膽,結束的時候就變成鴕鳥了。不過這樣也很可愛。夏油杰想著,干脆稍微用了點力,讓深羽靠在了他懷里。 抱著深羽,他往椅背上靠了靠,有些懶散的瞇起了眼睛。 啊,還是不想動。心情驟然放松,隨之而來的就是積累了數日的疲倦。夏油杰難得放任自己懶洋洋的放空了思維。這樣就很好。溫暖明亮的寢室,懷里是心愛的少女,窗簾一放,外界的寒冬北風和其他糟糕的東西就好像都不存在了一樣。 像是走下了陡峭的山崖,重新又充實又安寧的,站在了堅實的地面上。 “……大概真的是魔法。”夏油杰仰頭,看著明亮的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