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防御魔法像是失效了一般，平靜得沒有半點聲息。

    貝拉捏住拳頭，對這個現(xiàn)象既憤怒又不意外。

    比起她來，不知情的食死徒更是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當(dāng)即就有離右側(cè)臺階更近的沖動者，幾步?jīng)_上去，懷疑防御魔法已經(jīng)不再。

    然而在他踏上最高臺階的瞬間，就被高臺猛然亮起的綠光一震，如同扔球般甩飛出去，在眾人頭頂畫出一道弧線，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到墻邊的一道壁爐里。

    他慘叫了一聲，緊接著血色的火光亮起，靈活的火舌從爐內(nèi)四周乍然伸出，瞬間把他整個人包裹住，縮了回去。

    整個過程快得人反應(yīng)不過來，以身試險的食死徒已經(jīng)不知去向！

    在場眾人心神俱震！

    哈利好像在臺上愣了一下，慢慢走到中間，重新轉(zhuǎn)向眾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顯得乏善可陳。

    經(jīng)過了剛才那一出，沒有人再敢覺得他會是個笑話。

    你為什么能上主人的講臺？

    一名年輕的黑發(fā)食死徒發(fā)問道。

    他站在幾名食死徒最前方，顯然是代表大家的試探。

    哈利波特，對嗎？

    赫敏在腦海里搜尋資料，緊張地望向哈利。

    黑發(fā)食死徒是最近初露鋒芒的新人，很受一些老食死徒的看重，黑魔王似乎也對其印象不錯，所以才敢在這個吊詭的節(jié)骨眼出來說話。他身后的食死徒里就有兩名魔法部的老人，藏在后生背后，虎視眈眈地打量哈利。

    哈利循著聲音看過去，發(fā)現(xiàn)這名食死徒的眼睛也是綠色。

    目光只停留了短短一瞬，哈利像是沒聽到一樣，面向更廣大的食死徒，輕描淡寫地開口問：有沒有人不認(rèn)識我？

    仿佛講臺上問話的老師。

    赫敏一下子想到了他們的鄧布利多軍。哈利也曾經(jīng)這么自如地站在眾人面前教授黑魔法防御術(shù)。

    還是不一樣。她想，比起那時候，現(xiàn)在的哈利更加不可捉摸了。

    食死徒有些sao動。

    沒人搞得清楚眼前上演的是哪出。

    別提救世主的行為處處透著詭異，他安然無恙地站在食死徒春季大會的講臺上本身就是一件突破眾人想象極限的不可能事件。

    而被死敵登堂入室至此，黑魔王卻遲遲未能露面。兩相對比之下，可能聯(lián)想到的真相簡直令人背脊發(fā)涼。

    報紙上登過我的照片，不過我猜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每期不落地查閱

    哈利有條不紊地解釋了兩句，清清喉嚨，總算顯得正經(jīng)了一些，毫不費力地吸引了所有人的關(guān)注。

    以防萬一，向大家介紹一下。我是哈利波特。

    不知為何，這句話再一次鎮(zhèn)住全場。

    救世主的相貌確實不是什么秘密，尤其眾人身處食死徒陣營，無論是敵人的名頭還是己方的禁令都足以迫使他們記住哈利的長相。

    但被這么堂而皇之地宣布，又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卻使得一切更顯詭異。

    終于，有人越眾而出，來到哈利面前，正對他問道：主人在哪里，波特？

    聲音并不尖銳，反而十分溫厚，甚至還透著一絲熟稔。

    竟然是派力斯。

    此時他一反剛剛被圍攻的窘迫，顯得進退得宜，甚至隱隱有點為眾人先的氛圍。

    眾人皆知救世主是霍格沃茨的學(xué)生，必然和他相熟，理應(yīng)不好再如剛才那般無視。

    果不其然，這回哈利垂下目光，與他相對，終于緩緩開口。

    黑魔王事務(wù)繁忙，把會議交給我主持。

    一石激起千層浪。

    壓抑已久的種種疑問爆發(fā)出來，食死徒如同沸水般嘩然起來。

    開什么玩笑！

    你從哪冒出來的？

    還沒畢業(yè)的毛孩子！耍什么把戲！

    你究竟知道什么？老實交代！

    把他拿下！嚴(yán)刑逼供！

    說著就有人發(fā)射魔咒，紅光橙光飄來，還有無形的氣勁，哈利早已握緊的冬青木魔杖劃出輕微的破風(fēng)聲，像勾住一串遛狗繩，朝身后猛甩。

    咒過留痕！

    發(fā)射咒光的另一頭，連人帶魔杖齊齊被猶如實質(zhì)的光路拽起，拖向高臺，又被瞬間亮起的防御魔法彈向兩側(cè)的墻壁。

    運氣不好的，就如最開始那個倒霉蛋，正好落進幾個小壁爐里，被詭異的血光火焰吞噬無蹤。幸運者也被摔得七葷八素，倒在地上哀嚎。

    哈利閉了閉眼，輕輕吐出一口長氣，才能平靜地重新睜開。

    食死徒的嘩然被稍稍鎮(zhèn)住，由盛轉(zhuǎn)衰，仍余一些嗡嗡的議論聲。

    波特先生，最后，派力斯被正式推舉出來，客氣地問道，你是否知道主人在做什么？又是以什么身份令你主持食死徒的大會呢？

    哈利的目光由他轉(zhuǎn)向其他注視著他們的食死徒，臉上沒有特別的情緒。

    我知道，你們想問得遠(yuǎn)遠(yuǎn)不止如此。不過，我只打算回答一個。他微微垂下眼睛，又重新抬起，不動如山地說道，我是湯姆最信任的人就是以這樣的身份，來主持你們的大會。

    場下又是一片難言的靜默。

    現(xiàn)在，有什么事就說吧，我會一一轉(zhuǎn)達(dá)。

    哈利像是感到疲乏，蹲下身抓了抓頭發(fā)，歇了一下才重新站起來。

    要是沒什么事，就散會吧。

    此話一出，果然有人舉手。哈利無可無不可地點了人。

    黑魔王最信任救世主，這是你想說的嗎，波特先生？

    又是那個綠眼睛的黑發(fā)食死徒，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介于疑惑與嘲諷之間，說的話也是十分的實話和十分的諷刺，令眾多食死徒起了看戲的興致。

    哈利像是才意識到地啊了一聲，好像叫順嘴了這位你叫什么名字？

    波力馮南多。年輕人風(fēng)度翩翩地回答。

    馮南多先生，第一個發(fā)言。哈利從校袍口袋里掏出紙筆，簡單地記錄，我會如實轉(zhuǎn)達(dá)黑魔王。下一個。

    碰了個軟釘子，波力臉上的笑容不由微微凝固。

    他身邊的老食死徒卻一個個臉色先一步陰沉下來，目光不善地盯著臺上的救世主，心里盤算著發(fā)難。

    這么想的人顯然不止他們，很快又有人假舉手真刁難。

    據(jù)我兒子所知，波特先生還在請假吧？有空在這里湊不該湊的熱鬧，不如趕緊回學(xué)校寫作業(yè)要緊。

    哈利不緊不慢地問了名字，回答：黑魔王也跟我同級，身上這件襯衫還是借的他的校服，你也要勸黑魔王回去寫作業(yè)嗎？

    你。

    沒關(guān)系，我可以轉(zhuǎn)告。

    下一個。

    經(jīng)歷了幾輪發(fā)難，哈利雖然挨個噎了回去，但食死徒卻愈發(fā)不信他的話了。外圍已經(jīng)有幾人聚在一起，不再關(guān)注哈利的發(fā)言，而是獨自商量在城堡里尋找黑魔王的辦法。

    眼見臺下的食死徒愈發(fā)散漫起來，連提問發(fā)難的都沒有了，哈利停下了記錄，沖著最遠(yuǎn)的幾名食死徒說。

    你們打算去哪，加格森，諾特，亞克斯利？

    精準(zhǔn)的點名定住了三人的腳步。

    哈利遙遙地與他們視線相對，翠綠的眼睛猶如枝繁葉茂的盛夏。

    呼好好想想，諾特，你真的沒在這里見過我嗎？

    諾特駝背的身影微微一僵，仿佛被點醒了哪里的記憶。

    不止如此，這句話還對另幾個心中一直疑云密布的食死徒造成了巨大的沖擊。

    我說了，我是黑魔王最信任的人。哈利不輕不重地說，你們中的許多人，以前都和我在城堡里碰見過。

    不用懷疑，你們沒看錯。

    他一句一句，像是讀懂了那些驚疑不定的心，敲聲入骨。

    我一直都在這座城堡里，在二樓，在走廊，在你們被召見的時候回避。

    湯姆不喜歡我的存在被知道嘖，又順嘴了黑魔王過去喜歡保密，但是現(xiàn)在，這些不重要了。

    俗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哈利這次熟練地揭過口誤，繼續(xù)說完，舉起魔杖，遙遙點亮兩側(cè)墻壁的壁爐。

    赤紅的火焰頓時將大廳照得通明。

    這是離開城堡的單向飛路。不相信的人，害怕的人，無法理解的人，現(xiàn)在都可以走了。我建議你們別等到城堡的防御魔法主動送你們走，那不好受。

    剩下的，相信我的人，留下來繼續(xù)開會。

    食死徒鴉雀無聲地面面相覷，火光照的人臉光影變幻，一時無人反應(yīng)。

    已經(jīng)不知道第幾次，場面陷入無聲的暗流涌動。

    直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臺前。

    我只有一件事。

    貝拉特里克斯復(fù)雜地仰視哈利，強勢的眉眼間竟透出一絲近乎脆弱的絕望。

    告訴我，主人是否安好？

    哈利深深地凝視她，破天荒地真的回答了，他很好。

    貝拉也深深地看他，臉上的線條卻是截然相反的凌厲，甚至微微顫動著，極力隱忍。

    深吸一口氣，她回過身來，站在哈利身前，魔杖指天，痛苦而堅決地宣言。

    我貝拉特里克斯萊斯特蘭奇可以作證，哈利波特貨真價實，是主人深信之人。

    赫敏猛然驚覺，也走上前去，舉杖宣言：赫敏格蘭杰，同樣可以作證。

    德拉科沒能拉住她，氣急敗壞地沖她使眼色，卻被赫敏反過來示意跟隨。

    他蒼白著臉，手腳冰涼，走到赫敏身邊，顫顫巍巍地舉起手。

    德德拉科馬爾福作證。

    看著腳側(cè)的地面，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馬爾福夫婦登時面色一白，彼此相顧無言。

    最終納西莎面無表情地起身，握住丈夫的手腕，強硬地扶起他，趟火海一般走過來。

    馬爾福家可作證。

    盧修斯像被刀架在脖子上，簡短且不情愿地說。

    其余食死徒懷疑地打量他們，除了最開始行動的貝拉特里克斯，其他人的關(guān)系過于密切，即使人數(shù)增多，也很難證明更多。

    關(guān)于馬爾福家和波特是什么關(guān)系的議論剛剛起了個頭，又有人站出來了。

    派力斯艾沃赫爾特，以霍格沃茨首席食死徒，和預(yù)言世家艾沃赫爾特唯一繼承人的名義，證實哈利波特所言，確實可信。

    金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男巫站在高臺前，面對神情各異的眾人，微微的笑容看上去比哈利更值得信賴。

    主人在霍格沃茨的這半年多，一直是我作為助教陪伴左右，相信比在場大多數(shù)人更有機會了解到主人私下的喜好。總是有人問我為什么那條波特禁令的起因，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大家答案了。

    因為主人偏愛波特。派力斯簡直比哈利還確信地說，在學(xué)校的時候就是這樣，主人經(jīng)常把波特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談話，我敢說沒有任何學(xué)生有這樣的待遇。包括眾所周知的小馬爾福先生。

    眾人的目光不由落到德拉科身上，他不適應(yīng)地動了動，沒有反駁。

    無異于默認(rèn)。

    開始有人真的被說服了，認(rèn)真地提問：可究竟是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偏偏是波特？

    不巧的是，在場無人能回答這個問題，甚至連哈利都不例外。

    或許只有伏地魔本人知道。

    好在食死徒也了解自己頂頭上司的風(fēng)格，并不意外這樣的問題沒有答案。

    哈利又重復(fù)了一遍，請不能接受的人離開。這回所有人都開始認(rèn)真考慮。

    一些剛加入不久的邊緣人物三五結(jié)伴地離開了；而更多的人心思復(fù)雜地留在原地，無法錯過如此重要的歷史時刻。

    波特先生，既然你說主人最信任你，那么春季大會之后，我們該怎么做呢？

    加格森摸著自己的小胡子，一臉富態(tài)地娓娓道來。

    我們在魔法部的力量正處于加速擴張的關(guān)鍵時刻，許多位置上都等著安排人，如果主人遲遲不出現(xiàn)，我們會錯失最好的掌控魔法部機會。以后再想要有這樣的機會

    他微微笑著，拋出殺人誅心的問候。

    或許，你覺得主人更喜歡直接點，發(fā)動戰(zhàn)爭？

    臺上的哈利眼睫微動，遠(yuǎn)遠(yuǎn)地垂頭看他，目光沒有一絲波瀾。

    那是你的工作，加格森。他說，如果做不好，會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這是你需要知道的所有。

    加格森的面容靜止了，微笑極緩慢地退化成一層虛偽的面具，點點頭撤回一步，重新作壁上觀，不再發(fā)言。

    哈利的眼神蒙上一層冷意，語氣也變得不近人情：既然選擇留下，我希望你們記住自己的選擇，好好跟我說話。

    他的目光毫不避諱地直指加格森。

    再有下次，我會親自請你離開。

    話音落下，大廳里陷入一陣沉悶的安靜。

    加格森臉上的rou微微抖動，面具一樣的假笑有些難看。

    但老狐貍就是老狐貍，他硬是忍下了，無事發(fā)生一般抬著下巴不看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眾人竟然從救世主那張清秀善良的臉上看到一絲黑魔王的影子。

    貝拉回過身來，注視哈利的表情微微透出深思。

    氣氛陷入僵持的時候，年輕的食死徒馮南多舉起了手，臉上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事匯報。

    說。

    哈利波特在食死徒大會上假借黑魔王名義濫用權(quán)力，指使分化食死徒，圖謀不軌。馮南多目光炯炯，手里已經(jīng)握緊了自己的魔杖，你會如實轉(zhuǎn)告主人嗎，最受信賴的波特先生？

    馮南多做好了準(zhǔn)備迎接隨時可能襲來的攻擊。但哈利在放完那樣的話以后，竟然沒有對他動手，反而在眾目睽睽之下，徐徐展開一個堪稱邪氣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