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肆出來的時候，天也不早了。文姜從中午吃飯的小攤買了幾個菜包子匆匆往家趕。

    不是她舍不得給苗家人買rou包子，主要是一來沒錢了，二來她不好解釋錢是哪里來的。

    路上文姜忍痛花了最后幾個銅板坐了馬車回去，天快黑了，夜路不安全。

    到了李家村的山腳下，苗家大哥已經等在那里。

    人還很細心，還背著個竹簍，“長壽困了吧，我背他回去。”

    文姜也沒推辭，長壽凌晨跟著她出來的，馬車上的時候就困的兩眼打架，在死撐著。她小心的把長壽放進了背簍里，兩大一小，快速的往苗家溝趕去。

    交通實在不便呢，也沒在鎮上做太多事，這一來一回整整一天就過去了。

    路上苗家大哥說道，“以后你要出來做事，把長壽放家里讓娘看著吧。他一個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跟你這么跑可吃不消。”

    聽了這話，文姜內心暗暗嘆了一口氣，只要不涉及到利益，苗家哥哥們對這個meimei還是有幾分溫情的。

    “也就這段時間，我出入都會帶著他。長壽剛從李家出來，我擔心不在我身邊他會胡思亂想。不要小看小孩子，他們什么都懂著呢。”

    文姜說的是心里話，無論什么原因，長壽現在算是被他的父親這邊的家人放棄了。在她身邊也免不了會聽到別人的閑言碎語，所以她走哪里盡可能把他帶在身邊。雖然苦點累點，但是總不會讓人欺負了他去。

    到苗家溝的時候，已經快到了入睡時間，不過苗家人都還在院子里乘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們母子。對于她的晚歸，苗家眾人也難得沒說什么。

    第10章

    文姜帶著兒子來了苗家，孩子們很興奮，圍著長壽嘰嘰喳喳，問他鎮上是什么樣，有賣冰糖葫蘆的嘛。

    苗家的孩子們還沒怎么去過鎮上。

    她把包子拿出來的時候，孩子們更高興了，一窩蜂的圍了上來。文姜給他們分了分，一人一個。孩子們拿了包子，高興的跑到一邊吃了起來。

    苗家大嫂二嫂的臉上也難得有了笑意。

    “這幾個猴孩子，吃了晚飯就是不去睡，原來在這里等著呢。”苗三嫂調侃道。

    文姜笑了笑沒說話，實在太累了。

    不過顯然苗家人有一肚子的疑問。

    “她小姑，這是去鎮上發財了，這些包子得不老少錢吧？”苗家二嫂試探道。

    “發什么財，給人洗衣服去了，手都抬不起來了。”文姜說的是真的，背著兩床厚被子在鎮上走了那么久，她的肩膀酸死了。

    到了苗家溝后，她先帶著長壽回了自己的山洞，把背簍先放了過去，只拿了包子過來。

    苗家大哥也不知道她的背簍里是什么。

    山洞位置隱蔽，又是大晚上的，東西應該丟不了，不過以后還是要買條狗啊。

    對于她去鎮上給人洗衣服的措辭，苗家人雖然沒說什么但顯然是不信的。不過文姜也不在乎，她不偷不搶的，誰管的著她怎么掙錢。

    給孩子們分完了包子，文姜就要牽著兒子走。苗家眾人要留母子晚上住下來，被文姜拒絕了。

    金窩銀窩哪里有自己的狗窩好。

    不過苗家人不放心，文姜三哥把他們二人送回了山洞。

    “小妹，你身上又沒什么錢，好不容易掙個，給長壽攢著吧，以后不要再買包子了。家里雖然不富裕，但是填飽肚子還是夠的。”苗家三哥說道。

    文姜笑了笑沒說話。

    帶著長壽回了山洞，娘倆就著外面的月光，鋪好了床褥。

    躺在空曠的山洞里，聽著遠處的深山里傳來的狼嚎，文姜卻特別安心，可能是因為有了要守護的人。

    也可能是為母則剛。

    上輩子孤零零一個人，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寂寞。可是沒想到短短幾天，這么個小孩子就輕易的走進了她的心底。

    “長壽，你害怕嗎？”文姜輕輕的摸著兒子的小腦瓜。

    “不怕啊，跟娘親在一起長壽一點都不害怕。娘親也不要怕，長壽是男子漢，會保護娘親的。”

    “謝謝兒子，睡吧。”

    在不知道過了多少春秋的后來，身居高位的李興安每每到了寂靜的深夜，偶爾還是會想起來和娘親在山洞里度過的那一晚。

    破爛的草席，陳舊的棉被，空曠的山洞，遠處深山里不時傳來的狼嚎，可是他卻睡的很安心，他知道他身旁這位女子永遠不會拋棄他，永遠是他的后盾。

    .

    很快三天過去，到了跟茶樓老板約好見面的日子，文姜不放心把長壽單獨留在山洞里，雖說苗家幾位哥哥幫她在山洞前放了幾塊大石頭，圍了個柵欄，一般猛獸進不了山洞，但是長壽這么小，她擔心長壽一個人會害怕。

    娘倆還是跟上次一樣半夜在苗家三哥的護送下到了李家村的山腳坐第一班去懷河鎮的馬車。

    來到茶樓，跟上次見到的茶樓里沒幾個人的情況不同，今天文姜帶著長壽愣是沒擠進去，只能隨著人站在門口。

    里面不斷傳來眾人叫好的聲音，不用進去看文姜也猜到了，她的故事成功了。她就說嘛，流傳了幾百年的經典名著還征服不了這么一群古人。

    站到腿快發酸的時候，才有個小二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娘子是姓苗吧，我家掌柜的請您進去。”

    文姜帶著長壽跟著小二進了茶樓里二樓的一間包間，等了一會兒，駱老爺子才急匆匆的進來了。二話不說，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幾碗，才坐下來。

    “苗娘子，外面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老頭子我也不跟你藏著掖著，你的故事不錯嘛，你之前提的條件老夫我答應了。

    除了每三章一萬字給你一兩銀子之外，老夫收到的打賞也給你一半。不過你也看到了，外面都在催著我往下面講呢，這接下來的內容你可快要給我，否則那些人得把我這家茶樓拆了。”

    駱老爺子說著說著忍不住摸著胡子得意的笑了起來，他家茶樓開得很有些年頭了，就沒這么多人過。

    “您是痛快人，我這邊也給您個痛快話，放心，三天一萬字，不會延遲。”水滸傳文姜上輩子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說不上滾瓜爛熟但背的也差不多，三天默寫一萬字，小意思。

    “這是契約，你看看。咱可說好了，這書稿你可不能給別家了。”

    “您放心，這點誠信小婦人還是有的。”

    簽了契約，交了接下來的三章故事，拿了銀子，文姜帶著長壽要走的時候，駱老爺子問，“苗娘子，你不怕我在賞銀上坑你？你怎么這么信任我這老頭子，還有當初你到底怎么知道這家茶樓是我的？”

    文姜神秘的笑了笑說道，“不告訴你。”

    其實文姜早就知道了駱老爺子的為人，在那本種田文里，這位老爺子后來為了救自家的掌柜的，差點賣了茶樓。

    有位來聽書的紈绔，看上了當時在茶樓賣花的一個還沒及笄的小女孩，掌柜的多番阻止未果還被紈绔帶來的人打成了重傷。

    紈绔打完了人走了，留下了稀巴爛的茶樓和奄奄一息的掌柜的。駱老爺子非但沒有責怪掌柜的，還掏了腰包給他治病。

    掌柜的不能干活回家休養之后，每月還送上不少的錢糧，讓他全家不用擔心生計問題。掌柜的在他家干了半輩子，他不能讓他老了老了一家反而要去過貧困潦倒的日子。

    后來更是把掌柜的小兒子放在身邊培養。

    這樣重情重義的人怎么可能貪圖她那點銀子呢。

    出了茶樓，文姜便帶著長壽開始了今天的大采購。

    雖說剛簽了契約，但如果茶樓這邊進展順利，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會有源源不斷的進賬，不過她并不準備一直靠寫故事發家致富，畢竟那些都不是她原創的。

    為了生存抄襲一次就夠了。

    之前文姜給苗家眾人說她要做胭脂不是唬他們的，而是她真的想在化妝品這一領域上做出點成績來，造福一下大良朝的女性們，讓自己也賺點小錢錢。

    選了一家看起來面積比較大的雜貨鋪，文姜帶著長壽進去選了一大堆東西，有做手工皂的植物油，還有必不可少的堿面。

    還好大良朝已經有了堿面，否則她還要自己去弄草木灰取堿，那樣她的香皂就沒辦法批量化生產。

    這個時代的植物油主要是芝麻油，豆油，菜籽油，無論哪種價格都很昂貴，還好做香皂需要的油也不是太多。

    又去買了一打防水的油紙，去藥店買了些白術、茯苓、沉香、冰片、杏仁等。

    在街上轉了很久，找了一家信譽比較好的鋪子定制了一枚印章，約定了過幾天來拿。

    雖然這些東西都不是很貴，但是文姜買的量很大。隨著背簍里的東西越來越多，手里的錢越來越少。

    終于在只剩下不到100個銅板的時候，文姜才停止了大采購。

    時間不早了，來不及在鎮上好好吃一頓，買了個菜包子，文姜帶著長壽匆匆往家趕。

    照例是苗大哥在李家村山腳下接他們回家，路上文姜怕他餓，愣是給他塞了兩個大包子。苗家大哥舍不得吃，想給孩子留著，文姜說買的足夠多，他才接過吃了。

    跟上次一樣，已經過了入睡的時間，苗家人都還在等著他們的歸來。

    把背簍先放回山洞，文姜給苗家送去了菜包子中的大半，足夠苗家老老小小一人一個的量。

    院子里，看著苗家老少拿著包子小心翼翼的品嘗，文姜感到有點心酸，心里對苗家人的芥蒂也去了不少。

    道德是一件奢侈品，只有在滿足生存的情況下才講的起。苗家人為了填飽肚子已經拼盡全力，實在沒有心力去照顧嫁出去了的女兒。在這個重男輕女的時代里，苗家人沒有比同時代的人更高尚，也沒有更卑劣。

    事不關己，全是道理，可是針扎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真的很疼，要文姜對他們全無隔閡也不可能。

    等眾人吃完，文姜說道，“三位嫂子，明天我開始要做胭脂了，你們可以去山上采黎檬回來賣給我。價錢呢，先按照一文錢三斤來算。

    不過你們也知道我手里沒什么錢，所以目前只能給你們付一半，剩下的一半要一個月以后結算，你們覺得怎么樣。還有如果村里人家有攢的杏仁，我也要，麻煩你們幫我買來。”

    大家聽了一方面很開心，一方面又很困惑，不是要制作胭脂么。

    做胭脂一般需要紅藍花就夠了，怎么文姜需要的這些東西這么稀奇古怪，那黎檬酸的倒牙，有什么用。

    文姜看出了眾人的困惑，不過卻沒有解釋的打算。古代沒有技術專利，保密只能靠自己。

    她繼續說道，“嫂子們覺得價錢怎么樣，信得過我嗎？哥哥們先接著干地里的活，等過幾天再來給我幫忙。

    當然哥哥們要做的活比較累，價格也會高一些，但是應該比碼頭上扛包輕松點，一天30個銅板，三個哥哥覺得怎么樣。不過我那里什么樣哥哥也知道，所以飯還是需要回家來吃。”

    苗家哥嫂聽了還是有點不解，看文姜沒有細說的意思，也不再追問了。

    苗家大嫂心里想，反正她小姑子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了給錢，那么干什么重要嗎。

    不重要，有錢就行。

    嘿，別看她小姑子嚷嚷著沒錢，糊弄誰呢，當她是傻瓜呢，這才回來幾天就買了兩次包子了。

    切，給鎮上大戶洗衣服這么來錢的話，她能把整個懷河鎮的衣服都給洗嘍。不過不管她小姑子錢是怎么來的，不忘了他們就成。

    這樣想著，苗家大嫂不禁眉眼間都是笑意，“哎呦，她小姑，最近地里也不忙，你大哥隨叫隨到，說錢多俗，你愛給他幾個都成，這不用出山就能掙錢的好事哪里去找啊。”

    “還有還有，文姜別忘了你二哥。你的活應該很多吧，你大哥一個人哪里做的過來，到時候叫上你二哥一起啊。地里那點活，你哥早起會兒就能去干了。家里老少爺們多著呢，少了他不當事。還有你侄子，你看這個頭。”

    說著苗家二嫂把自家兒子銀柱推了上前來。

    “二嫂，現在剛開始做胭脂，需要不了那么多人。兩三個就夠了，讓大哥二哥三哥輪流過去做就成。等將來需要更多人的時候，再讓侄子們去。”

    苗家爹娘看著幾個子女討論的熱火朝天，心里也高興。苗家人多地少，又在大山溝里，日子不好過啊。

    文姜會做胭脂也能帶帶幾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