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開學前，兩人也沒怎么聯系，只通過兩次電話，每次都是她打給木晗曦，而且通話時間很短暫。

    二人的關系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以至于墨澤北偶爾會懷疑那趟短途之旅的真實性，那些親密的擁抱還有冬雪中的接吻，好像只是她幻想出來的美好夢境......

    開學后的第一個周六，周若馨的舍友過生日，她們寢室的人一起出去吃的晚飯，除她們幾個外，那舍友的男朋友還有她男朋友的好哥們也都過去了。

    晚上八點多，墨澤北接到了周若馨的電話，她說自己喝酒了，能不能來她公寓洗個熱水澡。

    你現在在哪？墨澤北開窗看了眼，外面在下雨。

    周若馨報了個地址。

    你在那等著我，我一會叫個車過去接你。

    好。

    墨澤北換了衣服鞋子，拿著雨傘、鑰匙和手機就出門了。

    二十分鐘后，她順利接到人。

    周若馨以前沒怎么喝過酒，現下雙眼迷離，兩頰暈紅，墨澤北撐著傘攬扶著她去了后座。

    上了車，她歪頭倚靠在墨澤北的肩膀上，呼吸之間全是酒氣。

    墨澤北忍著心理上的不適，讓她靠了一路，之后又扶著她回了公寓，攙著她坐在沙發上。

    澤北......見她要起身，周若馨下意識拽住了她的手臂。

    屋里熱，我脫下外套。墨澤北輕輕抽回自己的手臂，直起身子，將厚外套脫了。

    周若馨見勢，也扯著自己的衣領要脫衣服。

    我幫你。墨澤北彎低腰，拉開這人的外套拉鏈，周若曦配合著她的動作。

    把兩人的衣服撐放在衣架上，墨澤北又折回來給她倒熱水。

    喝點水。

    周若馨低頭，就著她的手，喝了半杯水。

    等她喝完，墨澤北又起身去浴室拿了一條濕毛巾：擦擦臉。

    周若馨接過毛巾，墨澤北順勢坐她旁邊。

    擦完臉，兩人一時都有些沉默，半晌后，周若馨先開了口。

    今天飯桌上，有個男生和我表白了......

    哦。墨澤北也沒有覺得很意外，周若馨從小就優秀，長得又不差，有人喜歡她很正常。

    自上大學以來，他是第五個向我表白的男生。

    墨澤北點點頭。

    周若馨揪著衣角，氣息有些不穩：墨澤北，你難道都不好奇我為什么一個都沒接受嗎？

    周若馨很少這樣連名帶姓地喊她。

    墨澤北眸子里滿是疑惑，她不懂周若馨想要說什么。

    周若馨盯了她一會，見她一臉茫然，心頭不自覺悲澀......

    我從初三那年，就懵懂幼稚地喜歡上了一個人......

    墨澤北表情詫異，這事她從來沒聽周若馨提起過。

    我喜歡她五年多，她一直都不知道......

    墨澤北細細回憶和思索了一番，猜不出這人是誰，她抿了抿唇，小聲問了句：那人我認識嗎？

    認識，周若馨苦笑著，隨即淚從眼角滑落，不僅認識......還很熟。

    墨澤北聞聲眼皮一跳，再結合這人的反應，她好像猜到了答案，卻又不敢相信。

    良久，她猶豫著問了句：你喜歡的人......是我？

    周若馨沒回答，只淚眼婆娑地看著她：能不能先抱抱我？

    墨澤北心底一沉，看來是了......她緩了緩氣，最后輕輕挪過去，將人攬在懷里：對不起，若馨......我，我一直都不知道。

    如果我早幾年告訴你，你會喜歡我嗎？她雙肩微微顫抖，好似在極力隱忍自己的情緒。

    答案當然是否定，她對周若馨從來都沒有過那種感情。

    謝謝你的沉默......周若馨用力攥緊她的衣角，克制著不哭出聲音。

    抱歉......

    你沒有錯，不需要道歉，是我一廂情愿喜歡你......

    周若馨的這句話，觸及了墨澤北的心弦，她完全感同身受，她對木晗曦也是這樣，心甘情愿的付出，義無反顧的喜歡。

    周若馨的委屈，難過，煎熬和無奈，她曾經都一一體會過。

    以后別再喜歡我了......墨澤北低聲嘆息，我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感情......

    聽到這句，周若馨終是忍不住了，她窩在墨澤北懷里，細聲啜泣。

    過了五六分鐘，周若馨緩緩抬起頭，她的臉上全是淚痕。

    我去給你拿紙巾。

    周若馨拉住她的胳膊，不讓她走：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好，你問。

    你現在......心里有喜歡的人了？

    嗯。

    那人是誰？

    木晗曦......就是先前在J城......

    你不用多解釋，我記得她......周若馨尾音輕顫，低垂著眼，那......年前你向學校請假外出，也是因為她嗎？

    是。

    周若馨忍住心臟抽搐的痛意，緊捂著小腹，啞著音：你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嗎？

    沒有。

    周若馨慢慢側開身，拉開兩人的距離，倚靠著沙發，抹了抹淚：幫我拿些紙巾。

    墨澤北起身，去拿了一盒抽紙過來。

    你這里有沒有合適我的衣服？周若馨用紙巾擦干淚，我待會想洗個熱水澡。

    我去找找。

    墨澤北給她找了身相對寬松型的睡衣，還給她拿了雙自己的拖鞋和沒用過的毛巾。

    謝謝。周若馨抱著衣服起身去了浴室。

    墨澤北沉默地坐在沙發上，懵然發呆，直到下褲口袋里的手機響起，她才回神。

    是木教授打來的，叫她明晚過去吃飯，墨澤北婉拒了。

    過了會，木晗曦又打來電話。

    瞥見屏幕上的名字，墨澤北心尖一顫，隨即慌慌措措地接了電話。

    你明晚有事？

    沒......有。墨澤北緊張得都有些結巴了。

    所以......是不想來？

    不是......墨澤北不知道該怎么和她說，我......她今晚被周若馨的告白弄得有些懵......

    她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木晗曦心下不解，卻也沒再勉強她：先不說了......我去洗澡了。

    好。

    過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周若馨從浴室出來，發絲上還滴著水。

    墨澤北抬眸瞧了她一下，雙眼紅通通的，顯然又哭過了。

    墨澤北猶豫了下，隨后走過去，拿過周若馨手里的毛巾，幫她擦了擦發尾：小心別感冒了。

    周若馨強忍著淚，最后還是哭了，她抱著墨澤北嗚咽。

    想哭就哭，哭出來就會舒服多了......墨澤北輕拍著她的肩膀，低聲撫慰。

    約莫五六分鐘后，周若馨喑啞著道：我今晚不想回宿舍了......她不愿意讓舍友看到自己傷心脆弱的一面。

    那就不回了......你睡我床上，我睡沙發。

    嗯......

    這晚兩人都有些失眠，周若馨陷入了洶涌的回憶中，那些過往和點滴像放電影一樣全部在腦海中閃現......越回憶越難受......

    而墨澤北這邊也不好受，既惆悵又茫然......周若馨喜歡了自己這么多年，肯定不是說放下就放下，她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將傷害降到最小。

    第二天，兩人早早就醒了。

    我換了衣服就回學校。她昨天是借著酒勁表明心意，現下卻有些別扭和難為情。

    好，我一會送你回去。

    不用送......周若馨低垂著腦袋，揪扯著衣角，我自己走。

    墨澤北依了她的意思。

    周若馨走后，她也沒吃早飯，只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一直到中午，曲君之給她打電話，她才慢慢坐起身。

    你怎么了？曲君之疑惑道，感冒了嗎？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周若馨說......她喜歡我。

    ......

    曲君之沉默了幾秒，接著撫額道：她可真能沉得住氣，現在才和你表白。

    墨澤北反應了下，隨即驚訝問道：難道你早就知道了？

    嗯......曲君之糾結了會，最后還是如實說了，其實......當初高考填報志愿，周若馨之所以會選擇去XX師范大學，完全是因為你。這人原本能上全國Top5的學校。

    墨澤北下意識握緊了手機，回憶了會，隨后恍然大悟......

    第一百一十章

    曲君之也清楚，墨澤北知道這事后，肯定會有心理壓力，但一直瞞著也解決不了問題。

    要不要出來走走，或者我去找你？

    不用，墨澤北垂閉著眼，我想自己待會。

    曲君之沒聽她的，半小時后，她去了墨澤北的公寓。

    你怎么來了？墨澤北側開身，讓她進來。

    我來瞧瞧你，曲君之脫了外套，自顧自地換了拖鞋，吃午飯了嗎？

    沒有，墨澤北回坐在沙發上，低聲道，不太餓。

    曲君之摸出手機給她點了份外賣。

    過了會，墨澤北又無精打采地側躺在沙發上。

    曲君之撇了撇嘴：我之前和你表白，也沒見你這樣難受。

    你倆不一樣若馨她，墨澤北皺著眉，嘆息著，她很倔，還很執拗

    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不知道這件事完全出乎我的預料，墨澤北揉了揉太陽xue，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

    曲君之低眉思索了會，又問：那你和木晗曦呢？進展怎么樣？

    聽了曲君之的問題，墨澤北只覺更無力：不進反退

    我說實話，你別不愛聽，我真覺得你倆不適合。年齡差這么大，家庭背景也不一樣，而且最重要的是木晗曦過去一直喜歡男的，是個直女就算退一萬步來講，她真的變彎了，喜歡女的了，那她的家里人能接受嗎？木家可是名副其實的知識分子家庭，比尋常人更注重尊嚴和面子，自己女兒要是同性戀的話，應該很難認同吧？

    可我就是喜歡她

    曲君之嘆了口氣，那我就不多說廢話了，你自己選的路，你就受著吧。過程肯定艱辛，結果也無法預料。

    外賣送達后，墨澤北勉強吃了點飯。

    曲君之一直待著沒走，期間倆人也聊了聊，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

    外面的天已經上了黑影，曲君之打算離開了：出來送送我吧。她起身穿了外套，換好了鞋。

    嗯。墨澤北摸了件衣服穿上。

    倆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門。

    我的話，你還是仔細考慮一下，在小區門口那，曲君之頓住步，拋開別的不說，就算你倆最后在一起了，你覺得你就能給她幸福嗎？

    墨澤北沉默著沒吱聲。

    假若她和一個男的在一起，結婚生子，一般情況下，她會受到人們的祝福，但和你在一起，她以及她的家庭都要背負世俗的壓力，遭受人們異樣的眼光，曲君之停頓了下，接著誠心道，所以，聽我一句勸，如果她真的是直女，你就放手吧，這對你對她都好。

    后面這段話，深深刺痛了墨澤北，她也沒有辦法不認同有史以來她第一次覺得，喜歡上木晗曦可能是個錯誤，也認識到自己其實是個極其自私的人

    木晗曦本可以過上輕松快樂的生活，有自己的幸福家庭是她貪戀這份喜歡，舍不得這份溫情，執著得不肯放棄，而結果很可能是她非但不能給木晗曦幸福，還會成為造成這人不幸的罪魁禍首

    深夜里，她悲痛難過得無以復加翻來覆去，輾轉難眠，低聲抽噎

    如果木晗曦和自己在一起要面臨這些，她寧愿一切從未開始過

    第二天，她盯著紅腫的眼睛去了學校。

    任雪盈瞧見了，有些訝異，問了幾句，什么也沒問出來。

    下午上完課，墨澤北回了公寓，也沒吃晚飯，繼續躺床上挺尸，整個人看上去異常消極和頹然

    晚上六點半，木晗曦給她打了兩個電話，她都沒接。

    半個小時后，木晗曦來到了她的公寓。

    瞧見門外的人是她，墨澤北直接怔愣住了。

    不想讓我進去？木晗曦左手拎著水果，右手拎著飯盒。

    墨澤北低頭側身，給她找拖鞋。

    換好鞋，木晗曦將東西放在茶幾上，自己坐在沙發上。

    你站在那干嘛？木晗曦對她招了招手，過來坐。

    墨澤北沉默地坐在另一邊，倆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

    吃晚飯了嗎？木晗曦偏眸小聲問她。

    墨澤北輕揺了下頭。

    阿姨包了魚rou水餃，我給你帶了點。木晗曦將飯盒打開，推到這人面前，并將筷子遞給她。

    墨澤北猶豫著接過

    這是蘸料，你蘸著吃

    似曾相識的場景在J城發生過一次，那時若馨的mama包了酸菜餡的餃子，墨澤北歡喜地給木晗曦送過去，還幫她拿了蘸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