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千城神色冷冷，回了句：“勞太子記掛！”便不打算再說話。

    鳳錦宸也不想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腆著臉找不痛快，輕笑一聲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鳳千城舊疾在身，皇上雖然還沒到，但早就吩咐人抬了椅子過來。能在圣鑾殿上坐著的，除了皇上，古往今來的沒有幾個，而鳳千城就是其中之一。

    隨著太監一聲尖細嗓音，皇上鳳驍從后殿進來了。

    眾朝臣齊行跪拜之禮，高呼萬歲。

    待鳳驍落座龍椅，他身邊的羅公公佝僂著背面向臺下躬身行了一禮后，細著嗓音高聲呼道：“奉皇上諭，眾愛卿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這句話才落音，便有一位文官躬身站了出來，稟道：“臣有本啟奏！”

    鳳驍看了眼這人，抬了抬手示意他說下去。

    其他人照例都秉著走過場的形式，隨便聽聽算了，哪知這人一開口便說道：“啟稟圣上，再過幾日便是祭地之日，自先帝時起，祭地禮便一直由容親王執掌。而今親王殿下已歸，臣等以為、今年的祭地禮應當重新由親王殿下主持，以承先帝遺旨！”

    此番話說完，朝堂上頓時傳來此起披伏的唏噓聲。

    鳳錦宸更是當場黑了臉色。

    眾所周知，鳳千城十八歲那年先帝駕崩，隨后他便離開鳳都天城前往邊境軍營。同年，鳳驍登基，立太子后，這祭地禮便由太子接承。

    今日這位大臣突然提及此事，令鳳驍和鳳錦宸臉上都有些不太好看。

    龍椅上，鳳驍面無波瀾地看著臺下，余光更是有意無意地掃向鳳千城。

    這位大臣說完，立即就又站出來幾人，齊聲稟道：“臣附議！”

    其中一人補充道：“先帝曾言，容親王自幼聰慧，得天獨厚，且有親民為民之心。況、這幾年，親王殿下鎮守邊境，佑我天都，才使百姓得以安居樂業，安享富榮。”

    “祭地禮乃祀地母、祀山川、祀谷神社稷之重禮，故此臣等覺得，當選一位民眾擁戴之人，方能安民心、達天意，以固社稷！”

    這話乍一聽是深明大義，顧全大局，以鳳啟國江山社稷為重。細嚼之下，就有點針對的意思了，并且針對的還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也難怪鳳錦宸黑臉了。

    他轉頭看向那幾個大臣，一個個都是朝堂上的老狐貍老油條，是他幾番想要拉攏卻不得的那幾個，頓時心里的火是更不打一處來。

    鳳錦宸忍了忍，沒忍住，冷哼道：“幾位的意思，是指本宮不得民眾擁戴了？”

    那幾人“惶恐”道：“太子息怒，臣等并非此意，只是一切當以國家社稷為重，還請太子殿下莫要惹一時之氣！”

    這廢話讓他們說得更氣人了！

    鳳錦宸陰鷙的臉色愈發掛不住，他還想再說什么，被鳳驍打斷道：“眾愛卿所言有理！”

    今日若鳳千城不在，他或可隨便找個借口打發了這些人，然而……鳳驍看著臺下穩坐如山，卻一語不發的鳳千城，頓時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只不過，從小到大，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并非喜好爭搶之人，而對于這種事，更是從來不曾放在心上。

    先帝在時，命他掌管每年祭祀事宜，雖未曾出過錯，但其表現真的算不上熱衷，甚至于根本看不上。

    眼下突然來這么一出，難免惹人猜忌。

    鳳驍看看他，再看看陰沉著臉色，一副想要跟人干架的太子，想起昨天有人稟報上來的信息，鳳驍懂了。

    他暗暗嘆了口氣，明知故問道：“容親王，你意下如何？”

    鳳千城掀袍起身，恭聲回道：“一切但憑皇兄做主！”

    鳳驍看向鳳錦宸，朗聲道：“論才德資歷，容親王的確比你更合適。也罷，今年的祭地禮就由容親王重新主持，太子從旁協理！”

    鳳錦宸縱然恨得壓根癢癢，卻也不得不跟著眾人齊聲高呼一句：“皇上萬歲！”

    退朝后，鳳驍毫無疑問地又將鳳千城留了下來。

    崇明宮，二人相對而坐。

    鳳驍照例先問了他的傷勢，隨后又說到那日刺殺他的賊寇，宮中善用的伎倆，無非是找了幾個無關乎輕重的替死鬼，好歹算是給了他一個交代。

    事實上，鳳驍已然查到些蛛絲馬跡，并且能肯定地推測出這件事就是太子做的。只是他并不打算插手。

    一則太子是他欽定儲君，又是自己兒子，他勢必要向著自己兒子的；二則容親王手握重兵這么多年，他早就想把兵權收回來了。

    奈何這些年，鳳千城一直領兵在外，手上又有先帝遺詔，輕易動他不得。何況，朝堂上明里暗里還有不少擁護他的人。

    前些年，他剛登基時，還曾有心想要和鳳千城周旋，只是那時候鳳千城偏偏不回都城，加上邊境戰事不斷，也只能無奈擱下。

    而今，他這身子愈發不中用，體力漸行不支，心態也發生了些許變化。每日朝堂的事就夠他頭痛的，哪里還有心思去管鳳千城。

    索性就任由太子去折騰，只要沒做出什么太過之事，他都可以睜只眼閉只眼。

    另外，就是鳳千城的舊疾了。宮中太醫診斷過，且鳳驍暗中也得了消息，鳳千城的身子怕也撐不多久了，故此，他才能一再忍讓。

    想著興許有一日，鳳千城能走他前頭，到時候非但不費吹灰之力地就能把兵權收回，還能保全自己一代明君之譽，何樂而不為？

    除此之外，便是鳳千城和云昭之女的婚事了。

    鳳驍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萬一他二人成婚后有了子嗣，可就天不遂他愿了。

    所以那日在看到鳳千城請旨賜婚的奏折時，他心里是糾結的。

    此時，鳳驍看著面色慈善，心里卻是另一番景象。

    鳳千城依舊那副面無表情，待他說完后，才稟明了自己的來意。

    他直接言明自己想要盡快和云小瑤完婚。

    鳳驍不死心道：“你當真想好了要娶她為正妃？這丫頭畢竟只是將軍府的一個養女，以她的身份給你做親王妃，是不是有點委屈你了？”

    鳳千城沉默片刻，聲音不大，但言辭有力道：“她的身份，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