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里有著驚喜。

    連蕭曉峰和宋雨菲也看向程樾。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們都很重要，要是不讓你參加，你會得心病。”程樾仍是沒有表情，說：“但是回到歷城以后，你給我老老實(shí)實(shí)的去看病，不得隱瞞。你別忘了，你和公司簽了十年的合約，現(xiàn)在還有三年多，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管理好自己的健康，把欠我的債還清。”

    “是是是，我一定照辦！”范陽高興的站了起來，咧著嘴樂了，“我要是一天不工作，真是渾身不得勁兒，這段時(shí)間我不在，也不知道那幾個新人聽不聽話，嘿嘿。”

    程樾沒理他，只是白了他一眼。

    又安靜了片刻，邵北川站起來說：“好了，那就先這么決定，今天太晚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碰頭再聊。”

    *

    范陽三人很快離開房間，可房間里的氣氛并沒有因此松懈。

    邵北川朝浴室的方向掃了一眼，便走向吧臺，給程樾用過的杯子里續(xù)上熱水。

    程樾已經(jīng)坐到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的盯著對面。

    邵北川不傻，他感覺到她的緊繃，知道接下來還有一些事要談，而他也猜到了會是什么。

    他將杯子放在程樾面前，隨即在旁邊坐下。

    隔了幾秒，他率先開口：“你想問我什么。”

    程樾看向他，第一句便是：“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果然。

    邵北川抬起眼，淡淡笑了：“右耳有點(diǎn)背，生活里有時(shí)候會需要借助助聽器，但也不是非用不可。”

    程樾皺了下眉頭，又問：“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的？”

    邵北川說：“兩年前，我在意大利出了事故，人沒大事，就是頭撞了一下，從那以后，右耳就總是嗡嗡的。不過我小時(shí)候得過一段時(shí)間的中耳炎，右耳恢復(fù)的不太好，后來聽力就不如左耳。”

    程樾盯著他半晌，問：“只是這樣？”

    邵北川緩緩點(diǎn)頭：“就這么簡單，助聽器只是一種輔助工具，需要戴它的人說明聽力還在，若是我真的失聰，戴什么都沒用了。”

    程樾跟著笑了，卻是冷的。

    “剛才我給醫(yī)生打了電話，你知道他怎么說？”程樾問。

    邵北川輕輕眨了下咽，遂輕嘆一聲，道：“還能怎么說，應(yīng)該是站在醫(yī)生的角度上規(guī)勸病人好好保養(yǎng)，不要用耳過度，尤其是一些會對聽力造成損傷的東西，比如使用耳機(jī)、耳麥，比如玩樂器，樂隊(duì)演出。長期使用耳機(jī)會引起耳蝸高頻受損，和噪音性耳聾，就算不用耳機(jī)，哪怕是長期處在噪音環(huán)境里，也一樣有損害。”

    顯然，這方面的問題邵北川比誰都清楚，而他也選擇接受，所以才會如此從容。

    程樾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什么，只是說：“等回到歷城，我和你一起去醫(yī)院，我要聽到醫(yī)生的診斷，到底發(fā)展到什么程度了。”

    這似乎也在邵北川的意料之中，他沒有反抗，只是點(diǎn)頭：“好，沒問題。”

    程樾盯著他，又問：“如果醫(yī)生說很嚴(yán)重呢，或者是再這樣放任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失聰呢？”

    “那這也是命。”邵北川說。

    程樾將臉轉(zhuǎn)開，閉上眼。

    半晌，邵北川抓住她的手，安撫著說：“我的聽力有一大部分是因?yàn)槁殬I(yè)損傷，其實(shí)只要我不再做這行，懂得保養(yǎng)，它就會安然無恙。”

    程樾緩慢地睜開眼，卻沒看他：“但是不可能，對么。”

    邵北川笑道：“如果不做音樂，我還能做什么？這是我擅長的事，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從一生下來就接觸它，愛上它，離不開它。如果沒有音樂，我還是我么？”

    程樾眼睛微微熱了，她抿著嘴唇，吸了口氣，心里滑過無數(shù)的說辭，可是卻沒有一句能說得出口。

    她甚至無法為他解答那個問題——如果不做音樂，我還能做什么？

    既然不能，又憑什么要求他放棄。

    難道他自己不知道做音樂的職業(yè)損傷么？

    他比誰都清楚。

    這就是他的選擇，明明已經(jīng)看到了結(jié)果的方向，卻坦然前行。

    想到這，程樾又吸了口氣，終于望向他：“你已經(jīng)接受這件事了。”

    邵北川微笑著：“我曾經(jīng)掙扎過，但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我愿意接受這個我，只有接受，我才能享受當(dāng)下的生活，享受音樂帶來的幸福。”

    是接受，而非忍受。

    若是后者，他必然不會如此平靜。

    程樾身上的緊繃漸漸松懈下來，說：“你答應(yīng)過我，只要我做這個動作，就代表我要傾訴，你要聆聽。”

    說話間，程樾摸上自己的耳垂。

    邵北川說：“我現(xiàn)在還可以聽見。而且我已經(jīng)在學(xué)習(xí)唇語了，只是學(xué)的不太好。”

    程樾又道：“要是聽不見了呢，你說的話就是騙我的。”

    邵北川說：“就算耳朵不行了，還有心。你的聲音，會一直留在這里。”

    他拉著她的手摸向他的胸口。

    程樾垂下眼，隨即張開雙臂，摟住他的肩膀，同時(shí)也偎進(jìn)他的懷抱。

    邵北川就在她的腰背上輕撫。

    程樾心里卻是說不出來的難受。

    作為邵北川，他的聽力或許和命一樣寶貴，聽力的損失對他造成的打擊，絕非她可以體會的，正如那句話所說：“悲喜自渡，他人難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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