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羽的生意頭腦，時常令程樾感到驚訝，那是一種天賦上的降維打擊，她努力了很多年才能開竅，而有的人一生下來就具備了。

    只是作為一個男人而言，程樾覺得他已經(jīng)無趣到家了，也不知道是在怎樣的教育下長大的，竟從骨子里就這樣一本正經(jīng)、一板一眼。

    轉(zhuǎn)眼，程樾已經(jīng)陪韓羽看了五次畫展，看的她眼睛發(fā)酸，腦袋發(fā)脹。

    到了第六次，程樾終于忍不住說：“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待會兒我要去參加一個視訊會議，這光顧著看展覽了竟然忘了。”

    原本走在前面的韓羽，聽到這話停下腳步，側(cè)身看來，溫和的臉上揚起淡淡的笑：“是不是我的安排太無聊了？”

    程樾一頓，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精的跟狗似的”，嘴上卻說：“怎么會，你對自己這么沒自信？”

    韓羽腳下轉(zhuǎn)了半圈，和程樾一同往門口走，邊走邊說：“這場展覽的確很糟糕，水準真是只有更差，沒有最差，剛才進門那幾張還可以，越往里走越是災(zāi)難，也難怪你會打哈欠。”

    程樾眨了眨眼，一時沒接上話，他們這一路走過去，正好經(jīng)過工作人員和畫展的主創(chuàng)，而韓羽的聲音又不高不低不刻意，確保每個人都聽到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尷尬。

    程樾輕咳一聲，無視那些人的瞪視，忽然有些想笑：“既然如此，你為什么還能那么享受，每幅畫都要停下來看半天？原來你都是演的。”

    韓羽皺了下眉頭，仔細回想了一下：“我有么？”

    程樾點頭：“你有，絕對有。”

    “抱歉，讓你陪我罰站。”韓羽笑了，“其實這只是一種思考方式，我雖然看著眼前的畫，心思卻早就飛到別的地方了。這些畫雖然爛，但氛圍不錯，還有背景音樂，可以讓我更集中精神。”

    “哦。”程樾應(yīng)了一聲，不再多言。

    兩人就這樣一路無話走到門口，程樾始終繃著臉色，雖然沒有掛上情緒，卻也看著不善。

    韓羽腳下站定，先是無聲的輕嘆，隨即問程樾：“我不知道我哪句話說錯了，你……是不是在生我氣？”

    他的語氣很謙卑，姿態(tài)更是放得低。

    程樾抬了抬眼皮，和他的目光對上，非常直接道：“韓先生清奇的思考方式，真是讓人眼前一亮，也很值得人學(xué)習。只是這種事你一個人享受就可以了，不用拉我一起浪費時間。”

    程樾的語氣也很淡，輕描淡寫卻含著諷刺。

    其實這件事若是換作過去，程樾不會發(fā)作，最多表面上和和氣氣的拒絕，轉(zhuǎn)過身再翻個白眼罷了。

    可是韓羽這個人與程樾接觸的男人都不同，他看似禮貌、優(yōu)雅、得體，卻在微笑的同時把人算計了，他好像不會生氣，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平和的。

    僅僅是這一點，就令程樾非常反感，再加上這段時間陪他看盡了水平參差不齊的展覽，她真是身心俱疲。

    說白了，就是程樾自小的教育在管束她，比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再比如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韓羽這幾個軟刀子，愣是讓她無從指摘。

    這邊，程樾話落，那邊，韓羽緩慢的眨了下眼，有些發(fā)怔。

    隨即他又是一笑：“看來我真是很過分，竟然把程小姐的脾氣逼出來了。”

    這話透著揶揄。

    程樾盯了他一眼，轉(zhuǎn)頭就走。

    可韓羽的動作更快，程樾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他攔住去路，仍是不驕不躁。

    程樾一愣，剛要發(fā)問，就聽韓羽說：“我跟你道歉，晚上還有節(jié)目安排，能不能再給我個機會？”

    程樾說：“我想你還是取消吧，我現(xiàn)在做夢都是音樂會。”

    韓羽被逗笑了，他笑起來意外的好看，程樾盯了一眼，甚至有點懷疑以他這種完美主義者，八成一個人偷偷對著鏡子練習過笑容的尺度，嘴角彎起的弧度，應(yīng)該露出幾顆牙等等。

    而就在程樾腹誹的同時，韓羽朝她邁了一步，非常誠懇的說：“不去音樂會，我保證不會無聊。”

    程樾瞇了瞇眼，隱約嗅到他身上的氣息，但她沒有錯開距離，只是雙手環(huán)在胸前，笑道：“韓先生，你我只是合作關(guān)系，沒什么私交，你不用擔心因為今天的事，我會切斷合作。我這個人，很有商業(yè)道德。”

    “但你會因為這件事，拒絕再單獨見我，對么？”韓羽問的直接。

    說話間，兩人越來越近，程樾沒有躲閃，清楚地在他眼里看到眸中一閃而過的色澤，那是一種男人對女人才會出現(xiàn)的情緒。

    程樾感到疑惑，難道她在哪個時刻散發(fā)出求偶信號了？

    程樾說：“這樣假設(shè)性的問題，我不會回答。”

    話落，程樾越過韓羽，想走人。

    韓羽卻退了一步，又一次堵住她。

    程樾瞪了他一眼，再次越過，韓羽也再次堵上來。

    他反應(yīng)快，又仗著身高的優(yōu)勢，如果是比這個，程樾難以脫困。

    她只好站住，已經(jīng)開始不高興了：“想不到你還會耍無賴。”

    韓羽笑出一口白牙：“只要招數(shù)有效，我不介意用。”

    隨即他上前一步，將聲音放低：“你有沒有注意到，有人在拍咱們？”

    程樾吸了口氣，側(cè)頭用余光瞄向馬路對面的灌輸叢。

    “我早就看見了，只是不知道是調(diào)查你的，還是調(diào)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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