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海平?jīng)]有被感化。

    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方才端過去的飯，姜姑娘吃了么？”

    ***

    廖海平進屋時，姜素瑩的房間里已經(jīng)亮起電燈。

    她披了件干凈襖子坐在床上，一張臉煞白，就好像中槍的是她一樣。勺子擺在碗邊，一團白粥只松松挖掉幾口。剩下的無論是點心還是雞蛋面，一概沒動。

    春紅見主子進來，慌忙退了出去。

    廖海平撿了張椅子坐下，看著滿滿一疊豌豆黃，溫聲問：“沒胃口？”

    姜素瑩沒應(yīng)聲。

    她是多么愛說愛笑的一個人，此時卻一句話也懶得講了。就連剛才那幾口粥吃下去，這會兒都往上翻騰。

    廖海平面上沒動，從餐盤上拿起筷子，挑了一箸子面，送到姜素瑩的嘴邊。

    吃。

    他嘴上沒這么說，但是冰涼的筷子抵在姜素瑩唇上，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

    姜素瑩側(cè)臉，避了開去。

    見她死活不肯張嘴，廖海平開口道：“素瑩是想鬧絕食么？”

    今天是個好日子，他和姜素瑩重逢，又趕上她的生日，須得歡天喜地才可以。即便裝不出笑模樣，最好也不要死人、不要鬧絕食，平白壞了氣氛。

    不管他的初衷如何，這話落在姜素瑩耳朵里，已經(jīng)是明晃晃的威懾了。

    她不吃，恐怕張懷瑾也沒飯吃。

    姜素瑩想到這里，立刻急慌慌張開嘴，勉強自己吞下一口。面條放久了有些坨，明明被泡軟了，吞著卻困難，像是夾了玻璃渣。

    廖海平見她咽了下去，滿意了，又挑起一筷子。這次姜素瑩不想讓他喂，主動從他手里搶過餐具，默默吃了起來。

    廖海平抽出帕子，擦凈了手，在一旁看著。

    姜素瑩的嘴唇褪了血色，依舊是飽滿的。菱角一樣的唇瓣一開一闔，全是風(fēng)韻。親上去柔軟，叫人心生許多歡喜。

    而在他欣賞的功夫里，姜素瑩越吃越快了。

    她完全失去了味覺，也感受不到饑飽，只是憑意志在吃。一碗面條吞的精光，兩疊糕點下肚，就連那滿滿一碗粥都被掃進胃里。

    食物頂?shù)缴ぷ友郏砸粡澭隳芡鲁鰜恚祆`蓋都是油膩膩的惡心。

    她強忍著想要嘔吐的沖動，啞聲開口：“我都吃完，你不要餓著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屋內(nèi)頓時靜了。

    廖海平皺起眉頭，沒接這句話。

    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但分開這么一個月，廖海平是有過一些思考的。最初的急火攻心散去后，他心里成了明鏡：張懷謹(jǐn)是姜素瑩的短處。

    只要這短處活著，就能讓他少費了不少心力，讓他和姜素瑩的關(guān)系緩和。

    但哪怕心冷如廖海平，此刻也有幾分起嫉妒張懷瑾來。

    他不懂——那人有什么好？活著缺心少肺，死了又礙事晦氣。有什么值得姜素瑩喜歡的？

    當(dāng)然，廖海平是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的。

    他單是改了主意：上海并不能讓人痛快，不能再留了。

    “吃飽些，我們晚上回天津。”

    姜素瑩一愣，筷子停了下來：“可是懷瑾還在醫(yī)院……”

    “我不是圣人。”廖海平打斷了她，接著抬手用帕子幫她擦凈嘴角的點心渣，續(xù)道，“別逼我。”

    第25章 回籠（2）二合一 這宅子是一口深井，……

    屋里進風(fēng), 電燈晃了晃，投下一片閃爍的陰影。

    一股火往上頂，卻又不能發(fā)出來。片刻后姜素瑩自嘲的笑了：“二爺, 您不光會做生意, 還會講笑話。”

    眼下誰在逼迫誰, 一目了然，天底下沒有這么顛倒黑白的道理。

    廖海平聽出她的嘲諷，面上依舊是心平氣和。

    他先前憋著的那點邪火全在姜素瑩身上發(fā)了出來, 眼下對方吻痕深重，頸上恨不得淌出血。而他幾乎稱得上是無比理智了, 暫時不想再發(fā)瘋。

    “天津要涼些, 一會兒走前叫春紅給你加件衣裳。”廖海平把手上的帕子齊整的折好，站起了身。

    這廂才走了兩三步, 他身后傳來嘶啞的一句：“我不懂。”

    廖海平停住步, 回過身。

    姜素瑩下半張臉埋在被里, 原先玫瑰似的面頰上再沒有血色。身上應(yīng)是有些發(fā)抖, 聲線不穩(wěn)，看上去茫然又脆弱。

    她是確實想不明白：廖海平為什么偏偏要困住她？

    她又做錯了什么？

    但這話是沒法回答的：感情永遠是一筆糊涂賬，算不清的。

    硬要說起來, 廖海平手里有錢、有門路，也算是城里炙手可熱的人物, 遠比張懷謹(jǐn)強得多——畢竟如今時局動蕩，權(quán)力更迭極快。就是手里有兵的都要提防著下野，更莫要說一個沒實權(quán)的文職部長、或是一名小小的醫(yī)生了。

    可縱然廖海平一番赤城掏出來，姜素瑩還是不滿意，這又是為什么？

    廖海平也不懂。

    不光不懂，他臉上不動, 心里落了些顏色：果真菩薩心腸要不得，張懷謹(jǐn)那兩槍還是挨得輕了，很值得再開上一個洞。

    當(dāng)然即便理念不合，兩個恢復(fù)了理智的人，還是可以進行一些交流的。

    “既然素瑩想要交心。”廖海平手落在門把上，沒朝前走動，“我正好也有個問題想要問。”

    姜素瑩揣摩他的神色，品出點談判的意思，于是啞聲應(yīng)了：“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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