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之后，鹿熹保持著接電話時的姿勢坐了一段時間，直到贈贈來敲門，提醒她該出去拍攝，她這才回過神來。

    晚上她回去的時候，沈為清還沒有回來，他晚上有個品牌的晚宴要參加，提前跟她說過，鹿熹洗完澡，原本是打算等他的，但迷迷糊糊地便睡了過去。

    沈為清回來已經凌晨了，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親了親鹿熹的臉，這才準備去洗澡，不過他還沒有起身，淺眠的鹿熹便醒了過來，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你回來了？”

    沈為清將手伸進被窩握住她的，“把你吵醒了？”

    鹿熹小幅度搖搖頭，動了動鼻子，道：“你喝酒了？”

    沈為清自己拉起襯衫也聞了聞，確實喝了點酒，于是他道：“跟品牌負責人們喝了一點，是不是很難聞？我這就去洗澡。”

    “沒有，不難聞。”鹿熹道。

    沈為清笑了笑，“等我。”

    鹿熹點頭。

    大概一刻鐘左右，沈為清洗完澡出來。

    他一上床，鹿熹便主動朝他依偎過去。

    沈為清撫摸著她清瘦的后背。

    在鹿熹半夢半醒之間，她聽到沈為清喊了她一聲。

    “熹熹？”

    鹿熹嗯了一聲。

    “今年過年跟我回家吧？”

    鹿熹原本半闔的眼睛一下睜開，過了幾秒，她這才道：“我今天剛答應我媽回家過年，我已經有幾年都回家家里過年了。”

    “這樣啊，那是要回家過年的，好好陪陪家里人。”

    “抱歉啊，沈老師。”

    沈為清將她抱緊了點，“傻瓜，干嘛要為這種事道歉？我們以后有的是時間。”

    鹿熹在他懷里用力點頭，“嗯。”

    “好了，乖乖睡覺吧。”

    “晚安沈老師。”

    “晚安寶寶。”

    沈為清在酒精的作用下，在鹿熹之前睡著。

    鹿熹聽著他心跳有力的搏動，過了會，她慢慢伸出手，在昏暗的視線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五官輪廓，她小聲道：“沈老師，我們還會有很長的時間。”

    ……

    過年前三天，鹿熹帶著簡單的行李以及新年禮物坐上了去成都的飛機，鹿熹是浙江人，去成都過年是因為沈蕙心的任丈夫是成都人，再婚之后，沈蕙心便帶著她一起搬去了成都。

    后面被華峽的星探發掘，那個時候，沈蕙心也顧不上她，華峽的星探沒有費什么功夫便說服了她，讓她同意帶鹿熹去北京，后面鹿熹便在北京一邊上學一邊做練習生。

    鹿熹回家過年，沈蕙心rou眼可見的高興，鄰居們都看的出來，買菜的時候沒忍住問她：“今天過年怎么這么高興啊？”

    沈蕙心自然高興，“熹熹今年回來過年。”

    鄰居恍然大悟，她家做明星的大女兒工作很忙，已經兩年都沒回來過了，今年要回來過年了，也不怪她這么高興，“熹熹在可火了，可是大明星呢。”

    沈蕙心笑了笑，“什么大明星呀，也就是一份工作而已。”

    “欸，是大明星，我們這一出門，街上可都是熹熹的廣告牌呢。”鄰居話鋒一轉，道：“話說沈姐，等熹熹回來，能不能讓她給我簽個名啊，我那小侄女可喜歡她了呢。”

    沈蕙心不好直接替鹿熹應下來，便含糊道：“等熹熹回來再說吧。”

    鄰居聞言，也沒有再說什么，雖然她跟她家才做了幾年的鄰居，但她家里的那些事，她多多少少也聽其他人說過，她這大女兒，其實跟她這邊，并不是很親呢。

    也是，沈蕙心是二婚，除了鹿熹這個大女兒之外，跟任丈夫還有一個女兒，不說別的，他們這小女兒，嬌生慣養著呢，也都是夫妻倆溺愛的，倒是鹿熹，早些年過年的時候，她見過幾次。

    漂亮是漂亮，畢竟做明星的，哪有不漂亮的，可就是太瘦了，細胳膊細腿的，就像風一吹就要跑似的，而且也沒有廣告牌里笑的那樣燦爛，看起來很安靜。

    沈蕙心原本打算去機場接她，但鹿熹沒讓。

    沈蕙心還在家里包餃子，計算著時間，想來這個點，她應該已經快到了，于是她匆匆洗了一把手，對在房間寫暑假作業的曹欣悅喊道：“悅悅，快出來，跟我一起去接你姐。”

    曹欣悅的聲音從房間里傳出來，“不去，我寫作業呢！”

    “平時也不見你這么認真，你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聽話。”

    “說了不去就不去！”

    “你這孩子。”沈蕙心也拿她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出門了。

    鹿熹已經有三年沒回來過了，她打車坐到小區門口，原本以為會有些陌生，但一進小區，熟悉感瞬間撲面而來，這是她以前每天上上學的必經之路。

    “熹熹？”

    正走著，熟悉的聲音從正前方傳過來。

    鹿熹下意識抬頭看了過去。

    沈蕙心穿了身藍色的短襖，溫婉的面容跟她記憶里的沒什么變化，她快步走了過來。

    “熹熹，你回來了？”

    她面上的笑容燦爛。

    鹿熹一時間竟不知道怎么回應，過了兩秒，她這才喊了聲“媽”。

    沈蕙心連連欸了幾聲，“怎么帶這么多禮物？很重吧？給媽來拎。”

    “其實還好，沒有很重。”鹿熹道。

    但沈蕙心還是伸手接了過去。

    沈蕙心：“你曹叔還沒有下班，不過也快了。”

    鹿熹點點頭，嗯了一聲。

    距離家也不過幾百米，兩人很快就到了。

    沈蕙心開了門，把禮盒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然后給鹿熹拿拖鞋，“熹熹快進來。”說完，她又朝房間里的曹欣悅喊了一聲，“小悅，快出來，你姐回來了。”

    房間里并沒有人回應她。

    沈蕙心：“這孩子，我去把她…”

    “沒事，她還小。”

    鹿熹隨口的一句話讓沈蕙心面色變了變，以前不覺得，這幾年回想起來，她似乎對鹿熹說過很多遍“她還小”“悅悅還小，你跟她計較什么？”“你都是做jiejie的人了”……

    鹿熹見她神色一變，自己也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她抿了下嘴唇，“我先把行李放進去吧。”

    沈蕙心趕緊道：“好，房間媽都給你打掃的干干凈凈的……”

    鹿熹：“謝謝。”

    沈蕙心的話原本沒有說話，還想繼續開口時，卻因為這聲“謝謝”打斷，一時間愣了兩秒。

    鹿熹已經拉著行李箱朝房間過去了。

    房間里確實很干凈，鼻端是淡淡的熟悉的清香，她用過的書本都整整齊齊的放在她的書架上，視線忽然掃到了什么，鹿熹平淡的面色微微松動，她慢慢地走了過去。

    相框是嶄新的，而相框里的照片早就泛黃，雖然用透明膠帶粘貼著，但上面的撕裂痕跡依舊清晰，相片上是十二歲的她，還有沈蕙心跟鹿國平。

    “啪！”

    相框被用力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這個相片你從哪里翻出來的？”

    “誰讓你擺出來的？不覺得刺眼？”

    “你就知道向著他？可是你知不知道！他跟我離婚的時候壓根就沒有爭取過你的撫養權！”

    “鹿國華要是真的愛你！他怎么不帶你一起出國？而是毫不猶豫地把你丟給我！”

    “我讓你擺！我讓你擺！都給你撕了！看你還擺不擺！”

    “我辛辛苦苦養你！你卻還想著他！你有沒有心啊！”

    “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啪—”

    “熹熹…”

    沈蕙心一進來便看到鹿熹將她特意擺好的相框扣在桌面上。

    鹿熹下意識回頭看過去。

    沈蕙心面上的笑容勉強，“我以為你會喜歡的。”

    鹿熹淡淡的笑了笑，但是卻沒有回應她的話。

    從前喜歡，不代表在還喜歡。

    喜歡從來就不是一層不變的。

    隨著年齡增長的那些年，她越來越認同她說的最多的那句話。

    不覺得刺眼嗎？

    覺得的。

    很刺眼。

    沈蕙心見狀，一顆心揪的厲害，也越來越沉重，她抿著嘴唇，無聲地沉了一口氣，笑著說道：“我就是進來看看你收拾好了沒有，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也沒帶多少東西。”鹿熹道。

    沈蕙心看了一眼她手邊不大的行李箱，喉如塞鯁。

    她們之間太生疏了。

    鹿熹已經忘了，該如何跟她溝通，于是她只能默默整理自己的行李。

    “咔嚓。”

    隔壁曹欣悅的房門打開。